我们走出学校,一路上都在讨论着该怎么去红光镇。事实上根本用不着讨论。没人知道路该怎么走。可我们照样讨论的热火朝天。甚至差点打起来。我们唯一的办法只有找辆野三轮。当然我们也可以问路步行过去,只不过没人愿意当猪八戒,都想当唐僧来着。学校门前的公路上停了好几辆机动三轮车,出了校门就能看见。相较于找野三轮,我更倾向于步行,这样子就能省下几块钱。要知道我身上的钱实在是不多,回头还不知道要交多少的钱房租呢。一想到这,我的脑袋简直要变成水瓢了。
现在我手里大概有两千块钱。一千是我上个月打工挣的。另一千是我攒的,确切的说这一千是我老爸的。我平时的生活费都是向家里要。我攒了三年才攒下这一千块钱。我有时候花起钱来并不怎么节省。我知道这点钱肯定不够。或许勉强够租房子的,可我下个月还得吃饭哩。我总不能整天嗦手指头过日子。尽管如此,我也一点不愿意再向家里要钱。尤其最近这段时间我愈加抵触这种想法。让我向家里开口要钱还不如叫我抢银行来得痛快。我宁可抢银行。这可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叫马云,初一都没上完就彻底不上学了。没人逼他,他自己不愿意上。谁也没办法。我老爸老妈倒是个十分开明的父母,只说了一句:“你要是不上学,以后可不要后悔。”我老弟点了点头便彻底离开了学校。你一定没见过有这样做父母的。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够干脆。现在马云已经是一个三岁儿子的父亲了,我可从没听他说过后悔的话。或许他只是藏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可……怎么说呢,你要是选择了一条道路就必须走下去,后悔也没有。有很多事当你后悔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我是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别无选择。我那个妹妹倒没什么好说的,她叫马云霞,脾气有点怪,做事有点懒。现在上高二,再过两个月就该升高三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成绩,如果考试能考出负分,她准能考个负一百回来。我的老天爷。
我想说的是我家里的条件并不怎么好。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我老弟结婚又欠了一屁股。两个屁股加起来连我都弄不清我老爸老妈到底借了人家多少钱。我不怎么担心这事。老实跟你说,我一点也不担心。以前我跟我老弟都小,不懂事。现在好了,我们都长大了。一切都在慢慢好转,走向正轨。还有家庭和睦幸福,这点令人心情振奋。
不担心是一回事,可欠了人家一大堆钱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上大学除大一的学费交了之外——那也是我老爸借的,我猜那次借钱他没费多大事,他只要说“我儿子上大学学费不够”,别人只要有钱就一准会借给——剩下的三年学费我都是办的国家助学贷款,一共一万八千块。现在的我负担起来可能有点困难,可我一点也不担心。我发誓。上大一的时候班里有十个获得国家助学金的名额,有一千伍百元的资金帮助。那可是国家的钱。我当然积极参加。你都不知道,当时的场景可真够凄凉,一二十个人一个比一个道的悲惨。我们班也就四十几个人。那样子简直够当演员的份。我再没见过比那更假模假式的场景,我可以对你发誓。有看过“唐伯虎点秋香”之小强那段吧。那就差不多了。最要人老命的是不少人竟然哭了起来。老天爷,我简直要发疯。我差点要呕吐了。尽管我的条件也足够凄惨,可最终还是被刷掉了。因为我在发言争取选票的时候说了一句大实话,我说:“……其实大家都一样,为了混口饭吃,请大家多多考虑我的情况,谢谢。”讲台下面突然一片哄笑,结果我就被淘汰了。感觉就像老母猪选美大赛一样。你要是没选上只能怪你长得不够肥。我心里倒没怎么不甘心。一句大实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最后,我们租了一辆野三轮。那家伙开口居然要八块钱。我跟六儿磨蹭了半天也没找着一辆便宜点的。开三轮的全是一伙的。开车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大叔,是个残疾人。他穿着一件短袖,我看了一眼,他左边小手臂前端只有个圆圆的肉疙瘩,像极了一个大鼓槌。我心里一阵难过,一下子八块钱的车费似乎也不那么没天理了。
一路上你能感觉到三轮车像要散架一样摇个不停。嘿,真希望哪辆大卡车发发善心,把这辆混账的小三轮撞个底朝天。我也好趁机索赔个十万八万的。我想着心里忽然又害怕起来。还是换个小点的汽车算了。要知道我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大卡车会要了我的老命的。我不由又想起图书馆门前的混账孔子像来,我还幻想着它发发善心跟我聊上两句呢。真是个顶可爱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