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再没什么消息。
那日“银面具”对玉镯的兴趣颇大,我牙都要咬碎了,对他所提诸多问题也答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们没有对我用刑,却不知对我的话信了几分,又是做何打算,点了我的哑穴后便扔进一辆马车。再后来,我就被关进了这间小黑屋,屋内空荡,别无一物,四面皆是木墙却钉得密不透风,仅在门侧开了间半尺小窗,屋门长锁,一日三餐都从窗口递入。
屋内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倏忽间又一天过去,半弦新月爬上苍穹。我心中忐忑难安。赵朴多日不见,是去寻那个小贼,还是去茶寮找白炎或者去路王府打探我所言真伪?玉镯已经不在我手里,他们抓我何用?要是觉得没用又会不会就此杀我灭口?念及骑晨枭去城外茶寮送信的绣娘,本是想借她引开追兵的,如今虽然全都搞错了,却不知她是否平安到达茶寮。若是可以将我写与白炎的信及时送到,以小白的一颗七窍玲珑心,知我被跟踪,应该会派人来查看下我的情况吧?拾出绣包中的一粒莹白棋子握在掌心,摩挲着五瓣梅蕊雕琢细密的纹路,小白,我就靠你救命了……
正思忖间,却闻得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我心中没由来一紧,除了三餐送饭、卯酉换班之外,平时再没人会过来。如今晚饭才毕、戌时已过,莫非是要……
“赵兄,多日不见,来此何事?”门外一位看守开口问道。
“还不是为了玉镯的下落,主上之前吩咐,让我带云娘出去问几句话。”原来是赵朴,他这么久才回来,又要提我去问话,可是探听到了什么?
“赵哥,对不住。主上走前特意吩咐了要小心警惕,无手谕、信物,一概不许奉命。”另一个看守警惕地答道,“况且身后这位兄弟看着眼生,不知是?”
“这位是我寻来的画师,”赵朴不由叹口气道:“主上下令十日内寻到镯子,我出去几日都一无所获,幸得结识这位妙笔丹青生,仅凭寥寥数语便可泼墨成画,如今将画带了来给云娘看看可是那小贼模样。还请两位兄弟行个方便,开门让这位画师进去。想来我三人在此,定不致让那丫头走脱。”
门外一时沉默,似是两个守卫有些犹豫,却最终经不住赵朴言之凿凿的威逼利诱,同意放那画师进来。
叮叮当当的开锁声响罢,有人推门而入。跟随进来的夜风卷起长衫一角,翻飞若蝶,纤白胜雪。
我怔怔地望着那双璨似星辰、婉如新月的眼睛,指间棋子滑落,铿然坠地。
小白!
◇◆◇◆◇◆◇◆◇◆◇◆◇◆◇◆◇◆◇◆◇◆◇◆◇◆◇◆◇◆◇◆◇◆◇◆◇◆◇◆◇◆◇◆◇◆◇◆
我一时忘乎所以,冲上前去将他紧紧抱住,生怕一松手便化作幻影消失了去。稔熟的淡淡茶香将我包裹起来,仿佛被重重蚕丝缠绕,唤起心中久违的安全感。眼角猛然堕下一颗晶莹,衔在他衣襟之上,转瞬垔散。这几****哪怕再惊再惧都不曾落泪,不肯如此示弱于人。
“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白炎安抚性地拍拍我的头,低声道:“别哭了,我带你走。”
我连忙擦擦眼角,收拾起情绪,跟在他身后出了屋门。门外躺着两个守卫,不知是不是白炎趁他们开门之时弄晕的,则不见了赵朴的踪迹。白炎皱了皱眉,却也顾不得去找他,拉着我便往右侧的月洞走去。
刚走了几步,只听一阵脚步声飞奔而来,白炎急忙带我转身,背后已然无路,一干人马明火执仗地将我们堵在院内。我不由咽了咽吐沫,紧张地看向白炎,却没有对上他的目光,只觉他微微点头,攥了攥我的手。
一袭紫衫飘然而来,玉冠巍峨,神采飞扬,眉宇间有说不出贵气,却隐隐似曾相识。
“白公子,席间突然不告而别,没曾想竟然去了舍下。”那紫衣人微微抚掌笑道。我一听之下便即认出,他便是那日审问我的“银面具”,亦是赵朴口中的“主上”。
白炎挥扇笑道:“昱公子这么早就回来,莫非也是不胜酒力?”
“非也,”昱公子摇头道:“在下是关心白公子,着人送了醒酒汤过去,不想白兄竟然不在屋内,小弟只好一路寻来了。”
“昱公子好意,白炎心领。”白炎和扇一揖,又道:“如此不便在府上叨扰,告辞。”说罢拉着我便要走。
“白兄既然来了,哪有就走的道理!”昱公子眯了眯眼,突然朗声道:“否则岂不是太不把昱某放在眼里?”话到最后已是不掩薄怒,身后亦有刀剑出鞘之声。
“昱公子这点薄面都不肯给?”白炎收起笑容,手背青筋暴起,紧紧攥住手中折扇。
昱公子嘴角冷笑,抬手一挥,便有十几人各持兵器,前后夹击而来。
白炎一把折扇舞得密不透风,为将我护在身后,渐有些力不可支,不由一步步往小屋退去。我眼见一片刀光剑影铺天盖地的袭来,只能恐惧地躲藏在他的荫蔽之下,无助中不由地仰首望天,悲从中来。二哥哥、爹爹、韩大哥你们在哪里?快来救救我!救救小白!我在心底把每一个认识的人都求了个遍,哪怕是一向对我冷眼相看的大皇子。可是,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我眼睁睁看着白炎数次为了救我而白衣溅血,不由心如刀绞。那些人见状更是全力向我攻来,白炎如此愈加左支右绌,只得一咬牙,扇交左手,右手环住我的腰,猛然转身便往屋内疾跃。如此一来,他背后空门大开,千锋万簇瞬时蜂拥而至。我回头看去,只见那折扇已散作数段,左袖更是碎如残蝶。白炎拼却左臂受伤,却换得我安然落入屋中。
如此没了身后顾忌,白炎傲然守在门口,地方狭窄,那些人无法群拥而上,双方一时僵持难下。那昱公子见状,忽然眉峰微挑,素手轻拍,诸人闻得号令,立时收剑退了下去。
“白公子身手了得,在下佩服。”昱公子上前几步,作样欲揖道。我厌恶地看他一眼,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敢当。”白炎冷冷答道,“今日之事,昱公子怕是不肯善了了吧?”
昱公子摇头叹道:“在下与白兄一见如故,极为投缘,本想能做成一笔生意,交个朋友。只可惜你擅闯舍下,虽不知是否见了什么不该看的,总是留你不得了。白兄勿怪在下无情。”说罢转头沉声喝道:“准备火箭!”
我不由大惊,他竟打算活活烧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