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灵机一动,对他说:“你不干得挺好吗,而且十年前就邀我合伙。要不,我就勉为其难,入你的股算了?”
他有些措手不及,惊叹地望着我。
“我不是借了钱给你的嘛,就算我的入股金,这也可以的。”我半开玩笑。
他嘴巴张得老大。
我抓紧机会劝他:“我不吃现成的,我人也过来,跟你一起干。我在华信锻炼这么多年,企业管理,市场宣传,公关推广,多少懂一点,跟你合伙,你不吃亏。”
他很警惕地看着我,终于笑了笑,“我吃什么亏啊,我是不能耽误你啊。”表情很严肃,连连摇头。
我想,自己说到这份上,算是低三下四了,他却依然拒绝,真是一点同学朋友情谊都不讲。
他说:“郝歌,你别糊涂啊,你现在这么好的工作,换什么?我是回不了头了,要是能回,我宁愿一辈子呆在中国电信。其实,到哪儿都是当孙子,当个安安稳稳的孙子,还划算一点。”
很搞笑,他现在用来拒绝我的理由,都是几个月前打高尔夫那回,我回绝他的话。
当然,我也很可笑。因为,我想换工作的理由,好像也是那回他劝我的话。
才多久的时间,我俩怎么就换个了位置呢?
他走时,我甚至没站起来。
求人求到这份上,还没求到结果,太不值了。
而且,我想到自己把准备买房的钱都借给了他,拿他当铁哥们,他还这么不帮忙,就更是浑身不舒服。
他走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宁静户口的事没来得及问,但也不愿打他电话。
我本计划今年春节回SC老家过年,父母也提前做了准备的,电话里跟我说,连床铺都给我换好了新被褥。但想来想去,回家过年,对我也是一种压力。
每次回家,都有一堆的高中和初中同学来见面。在他们眼里,我去BJ读大学,又留京工作,必然是出息了。可我明白自己咋回事,这种见面时听来的夸奖,就不那么货真价实。
但我又不能多跟人解释,就愈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故作光鲜似。
这种回家,让我觉得折腾,于是找个理由,跟父母说单位突然安排值班,回不去了。
我的父母很失望,就说那么他们过来BJ陪我过年,我一听,也赶紧拒绝:“过完年我会补休假的,还是我回来看你们,那时买票也方便一些。”
说到的春运买票难,新闻里天天播,父母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裴梨屏听我说不回家过年,就提出,让我去她家吃年饭。
我开始时不肯答应,她笑道:“就当帮我的忙嘛。”
我没听懂。她说:“你假装是我的男友,让我父母高兴一天。”
曾听裴梨屏讲过,她妈是BJ本地人,家里亲戚多,吃年饭时要摆几桌才坐得下。和裴梨屏同辈的,现在就她一个是未婚。或者准确说,是离婚待嫁,因此亲戚们看她的眼光很有些不一样。她妈急得心口疼,老说面子无光,越到过年,就越跟她埋怨。
裴梨屏看我有些犹豫,说:“就一天!只要你肯露脸,我这年就过安生了。”
我看她真有些急了,这才答应。
想了想,去月坛南街买了两瓶茅台。别的地方买,不放心真假。又买了两盒茶叶。本说想买金骏眉,但连寻了几个店都断货。这玩意儿很贵,居然这么俏。后来就买了几盒HN黑茶,挑选了价钱比较贵的一种。
除夕那天下午,裴梨屏开车来接我。
我把茅台和茶叶提下楼,她见了说:“要你买什么东西!”
我说:“要装就装像一点,不然,你那些亲戚的嘴巴子更多。”
她听了一笑,“好啊,还算你肯为我着想。”看了看我提着的酒,“我家里,太多这个了。”
我有些受伤,故意问她:“你别的男朋友送的啊?”
她扇了我胳膊一下。
我说:“那我得给你父母留下深刻的印象,确保你年过得开心。”折身上楼,留下茅台,把郭可扬送的那箱威士忌扛下来:“这个应该有差异吧?不管你爸爱不爱喝,他一定记得住。中国人吗,有谁会给他送一箱洋酒呢?”
裴梨屏笑。
她直接把车开去了饭店。进去包厢,竟摆了五桌。一伙大人在叽叽喳喳说话,还有好多小孩打打闹闹,在桌子、椅子的罅隙里爬来跑去。也有些大小孩子坐在一边,挤着脑袋嘀嘀咕咕。
裴梨屏把我介绍给她的亲戚们,姥姥、舅舅、舅妈、姨爹、姨妈,一堆子人,最后再介绍给她爸妈。跟她年龄差不多的一伙青年男女就对她挤眉弄眼,嘻嘻哈哈。
裴梨屏的爸爸和我握手。
他两道眉毛,又浓又密,眉间还有川字纹,面相威严,感觉特能震住人。裴梨屏家的亲戚对他也都恭敬,除了裴梨屏的姥姥,其他人说起话来,主要都随着他的话题转。
他对我倒随和,让我坐身边,问我的籍贯家情。
听说我是SC人,他笑起来,“原来是小老乡哦,我也SC的,渡江人,现在叫做PZH市喽。”乡音一时明显了。
因为包厢里人多,吃得我头晕脑胀。酒没怎么喝,只敬了一轮。
裴梨屏不顾亲戚们打趣,断然不让大家回敬我。吃完饭,裴梨屏跟她姥姥道了好,跟她爸妈打过招呼,开车送我回家。
我上车时才想起来,“忘记给你那些小亲戚们打红包了。”
她笑道:“我年年都打,早亏死了。”瞧我一眼,“你挺懂礼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