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不能这么回答马总,就说:“既然是群发,他们的重点恐怕是要破坏我的名誉。”
他说:“他们?”
我虽然字斟句酌,想不到还是多说了一个不该说的字。
我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如果这个人只是单干,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应该有人给他撑腰的。”
他若有所思,喝了口茶,“刚才在你门外,听见你喊打喊杀。不能这么冲动啊。”
我很气愤地说:“他们这招,太阴毒了,心地太坏了!我气坏了,真是忍不住。”
他说:“看开点。”
这口气,都不像是领导在劝我了,好像家人一样。
我不吭声了。
他放慢语速,“受点打击,也有好处。我不是说教,我自己的经历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望着他,没马上回话。
“当年,我大学毕业,被分回了TJ可一些成绩比我差,平时表现也不比我好的同学,倒是得到了留京的资格。把我气的啊,好像天塌了,只想拿刀去杀人。”
我笑了。
他也笑了笑,“真是这样。当时太气愤了。”
我想,对比马总,我毕业时还算顺利。虽说过五关斩六将,挺难的,但我留下来了。难道,我比马总还优秀?我有点儿想笑,觉得这个想法真黑色,好无聊。激发不了任何的骄傲感,反而让我觉得人生无常。何时起,何时伏,每个人都不一样,没办法简单比较。也许,这就叫做人生阅历吧。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会觉得一时的起伏,都不足以论英雄。也许,人真的不应该为一时的得失而忧虑,或喜狂。
马总吸烟的速度慢下来,吐了几口眼圈,接着说:“可结果呢,97年,也就是我离京的第8年,就得到机会,从TJ市委宣传部调到BJ来了,而且是直接调到部里头。那时还叫邮电部,我可以说是荣升吧。很多当年争取到留京机会的同学,都来祝贺我。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彼此坦诚相见的大学时代。”
我与他对视而笑,都有些释然的感觉。
“我们大家,后来一直就处得……挺好。我忽然觉得,我当初的那些气啊……所以说,我悟到个什么道理呢,就是有些事啊,当时让你很为难,很委屈,很恼火,很绝望,甚至都不想活了,只想跟人拼命就算了,但后来回头一看,很可能实在……不算个什么事。”
他这番话,让我很感动。
我突想,匿名邮件这件事,对我其实,也有好处的。换在平时,我怎么可能听到马总对我说这番话?
我想了想,忍不住说:“马总,您这么说,我很受教育,很受启发。感觉天地一下子,开阔了,真的是。”
他微微一笑,再次给我一支烟。
今天真是抽得有点儿急。我感觉脑袋有点儿晕。这是醉烟吗?听说有这么回事,但我还没经历过。
我说:“马总。不过我还有点儿担心。有人可能还会继续做文章,找记者核实是否吃过饭什么的。”
他一笑,“那就让他们去找吧。”
我一愣。
他说:“有什么关系呢?即便被找的记者说,没啊,我没跟你们吃过这顿饭,那也说明不了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思路有点儿跟不上。
“道理很简单,哪个记者会承认受了吃请呢?”
我恍然大悟,笑道:“对,即便记者们都否认吃过饭,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如同醍醐灌顶。
他沉默了一会,说:“平心而论,不管请谁吃饭,其实都是为了工作。我们说请了谁谁谁,其实只是个说法,能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呢?”
我点头。
“不过你确实有些被动。不解释吧,别人以为你真有把柄。解释吧,别人还是拿有色眼镜看你。”他又说。
我却慢慢有了个主意,说:“我就压根儿不解释了。”
他望着我,没问,也没接话。
我说:“请记者吃饭,这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不需要解释。有本事,就安排人来查好了。不管谁来查,我都是这句话:就是请记者吃了饭。记者们认不认,我管不了,也没办法管。但记者们即便不认,我也是请过这些饭。”
马总有一阵没有做声,只是望着我,后来他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