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接到马总电话。本以为又是吩咐干什么活儿,却是交我一美差。
他的声音很低,应该正在某个会上。通知我,第二天去HN出差,参加分公司的一个媒体沟通会。
他压着嗓子强调,会议地点在HN张家界景区。“你代表我去啊,前阵子,辛苦了,去放松放松。”话里很有含义,让我涌起一阵感激,忙说:“谢谢马总。”
黄方安听见了,抬头有些疑惑地瞟了一眼,使得我差点想跟他坦白解释。但是意识到,这事绝对不能谈,搞不好,对他是个大刺激。出差倒没什么,如果让他知道,马总是说让我代表马总去,恐怕黄方安真是天崩地塌了。
人的幸福与痛苦,一多半来自对比。我压抑着心中强烈的幸福感,也压抑着心中对黄方安强烈的同情。我甚至觉出了一点点的不道德的滋味,虽然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第二天坐飞机到张家界,HN分公司的同事来接机。
来之前,和分公司办公室联系,知道他们是组织一个HN媒体的恳谈会。规模不大,主要邀请HN省内的知名媒体参加,大约三十来人的规模。我忽然想起,上回开集团年中会,分公司的那位严总,追着马总说的似乎就是这件事。
按理,这种会,集团总部可以不必派人来。这让我更明白,马总真就是让我休闲来了。心里的满足感,不由更强烈。
看了会议议程,分公司负责主持本次会议的领导就是严总。
这回在张家界再见,她没跟年中会一样,穿套装,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休闲运动衣,一条纯棉的白色运动裤,衬得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笑起来更有股很特别的风韵。
晚宴时,她一定请我坐在她身旁,还跟来开会的媒体记者介绍,我是总部宣传部专门赶来的领导。
记者们马上热烈鼓掌,纷纷大声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HN人说普通话很有特色,在我听来,就像是说荒淫荒淫,热烈荒淫。
不过,头回让人正儿八经介绍自己是个领导,不免弄得脸红,找机会轻声对严总说:“严总,叫我小郝就可以。”
严总笑呵呵道:“早晚就是领导的。来,恰杯酒喽!”
她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不过相对好点。而且表情真诚,言语热情,让人难拒绝。
喝完了,她开始动员一桌子的人来敬我,倒像我是最重要的主宾了。
我推不过,而且觉得既然代表马总来的,总不好端着,就喝了好几杯。很快有点晕,不禁想,今晚醉得太快了点儿,自己的酒量,按理不该这么浅啊。难道HN的酒容易醉人。其实这晚喝的的酒鬼酒,以前也喝过,没这么不经喝的。
第二天,开一天恳谈会。拧不过严总,在会上我也发了言。但是根本没准备,完全即兴,自己都觉得太不严肃。可大家都说,我讲得很全面,很生动,很活泼,讲出了企业和媒体之间互相支持的真谛,讲透了新形势下做好企业公关工作的重要性,大家受益匪浅。
当晚,又喝得昏天黑地。不过,这一次我事先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再敞开喝。代表马总,喝过一次就行了,绝对不能老代表马总,今晚就代表自己。所以,喝到最后还保持着清醒。
严总这晚也改了主题,发动分公司的同事们敬记者。我在旁边帮忙,助兴。但还是有些拘谨,没记住几个来宾记者的名字,虽然都和大家交换了名片,道了久仰。
第三天,分公司安排大巴,组织游览。
我估计,除了我,其他人恐怕都来过张家界。但严总善于调动气氛,在大巴上发动大家轮流讲笑话。大家兴致勃勃,就感觉好像都是第一次来张家界的样子,说了很多天真无邪的笑话,车厢里欢歌笑语。
游览天子山,大家乘缆车上山。
坐在缆车里,奇山峭壁,云蒸雾绕,感觉都在人的脚底下,看得我心惊肉跳。很奇怪,这些拔地而起的石山到底怎么矗立起来的呢?听了导游解释,才明白地质亿万年的变化和来由。
这些石山,本在海底,是寻常的海底沟渠,被茫茫海水淹没,没有出头之日。亿万年后,海水退去,它们不但得以露出峥嵘,而且耸立成为高山。人类从前驾舟踏海,在这些石头的顶上自由来去。但终于,都得用仰视的目光来看它们,并且感叹高山仰止。世易时移,石头和人类的关系上下颠倒,真显造物的神奇。
当然,我发自内心地相信,将来也完全可能还会颠倒过来。这种奇特的景象,这种奇特的人与自然的关系,真是造化的奇迹啊。
我正在遐想,听到严总说:“郝总啊,《阿凡达》里的星球,就是按我们张家界的山形地貌制作的。”
她一直喊我郝总,喊得我都麻木了,不想再纠正她。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回忆起那部很出名的美国电影,在中国可是卖了不少钱,原来竟是来学了中国的名山。
可能见我半天没作声,严总笑道:“怎么,你不信吗?”
我忙说:“哪里,我信的,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
严总就笑:“郝总,你好幽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