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方安接着说:“这种事,就是个游戏。不能不当真,但也不能太当真。”
我对他一个劲儿说这事没准备,而且是当着宁靖的面。我岔开话:“黄总,你说得对,我俩的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就好好儿喝酒,把这杯酒的命运掌握住,就可以了。”
他和宁靖都笑。
宁靖说:“郝经理这话,太有道理了,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要敬你。”
黄方安伸手拦着她,“表妹你说清楚,郝总怎么就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们难道是知音?”
宁靖红了一下脸,笑道:“我不现在正找工作嘛,说不上多难,但也说不上容易。”欲言又止。
“那又怎么样呢?”黄方安问。
“也没怎么样。就是吧,本来有几个offer,还可以的,以为板上钉钉了,但,怎么说呢,我真见识了很多东西。听过的,没听过的,都见到了。”眼眶忽然红了红。
黄方安马上说:“哦,行啦,就这个啊,谁都一样,我们也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宁靖继续说:“很快,我就跨入社会了。我真正明白了,自己到底处在社会上的哪个位置。说实在的,我的命运,确实,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上。”眼睛亮晶晶的。
我和黄方安互相看了看。
我说:“宁靖啊,黄总说的有道理。我们真的也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小姑娘这么一哭,让我觉出了她的单纯。
我想,哭鼻子不解决问题。以前是莫斯科不信眼泪,现在是全世界都不信眼泪。如果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要批评她天真幼稚。
很快喝完了六七瓶啤酒,我看气氛差不多了,准备说几句话收场。
黄方安示意我别急,从随身公文包拿出两张票,扬一扬,“郝总啊,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我不知怎么回事。
他说:“先说好啊,我不是因为你要高升了才拍你马屁,确实是因为我表妹来了。”指着宁靖,“今晚有一极其隆重、牛逼——对不起啊表妹——的娱乐盛典,由我大中华帝国流量第一的视频网站举办。一大批今天当红的,明天还红不红就不知道了的影星、歌星、谐星都会出席。年度颁奖盛典,晚八点,工人体育馆,不见不散。”
我笑了,摇头。
他说:“我请求你,抽出你宝贵的时间,陪我的表妹去看一看。当然啦,你不进场也没关系。等她看完,再负责把她送回学校就行。任务就这么简单,知道吗?”
我看他一幅牛逼哄哄的样子,觉出他有点醉了。
宁靖摇头说:“我回学校晚了就没地铁啦。”
黄方安瞪着她,“只说愿不愿意去吧?”
宁靖犹豫了一下,“晚了回去,不方便。”
黄方安说:“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啊!”痛心疾首的样子,“黑白颠倒,昼夜不分,再晚回去,也不至于需要你光脚走路吧。”说完看着我。
我忙说:“你陪你老婆去看得啦。”
他摆手,“这两张票,我跟你们说实话。本来呢,我是有过想法,要陪我家老婆大人去。结果呢,下午正想着呢,老婆的短信来了,说今晚加班,肯定、万万,去不了。所以,我今晚的命运也就改变了。”
我和宁靖都笑。
我说:“你老婆真忙啊。”
他低声说:“万恶的资本主义!”
他老婆在一家跨国咨询公司工作。他常常控诉,那是一家万恶的资本主义公司,员工经常得加班。
当然,我不知他是炫耀,还是批评,因为他又说,那里的待遇超好,加班费超高,老婆还动不动能拉回家一些高档的礼物,都不知是哪来的。
送黄方安上出租车,他跟我俩挥手作别,像个领导。
我看宁靖忍不住笑了,就说:“黄总很风趣。他就这么个人,爱开玩笑。”
宁靖低头说:“看得出来。”
我拿着那两张票,问她:“打个电话问问你同学,谁想一起去看的,打个车过来,时间还来得及。看完了你们一起回学校。”
她摇头笑,忽然说:“郝经理,我今天来没跟你打招呼,没生气吧?”
我愣了一下。
有人冷不丁地对我说真话,我也很不习惯的。
我就笑:“你来找你姐,为什么非得跟我打招呼啊?”
她看我一眼,说:“本来我托你办户口的,但来华信都没跟你打招呼,我不对。”
我大声说:“你真多心啊。”
她笑了,“其实我是不好意思。凑不齐买户口的钱,但又舍不得户口,说实在话,不知怎么跟你讲。”
我笑道:“你看,你这不就讲出来了嘛,有什么难的?”
她又笑,不好意思似的。
我说:“没关系,实在有困难,将来再想办法。”
她不做声,过了一会才说:“郝经理,还是想麻烦你帮帮忙,看能不能谈一谈价。上次跟我说可以优惠一点,看还能争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