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见义勇为
翠兰还没等进屋,忽然从屋里蹿出一个傻汉子,三十岁不到,嘴上流着恶心的涎水,向翠兰扑来,口齿不清地嚷嚷道,
“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抱抱,抱抱!”
翠兰吓得妈呀一声,向旁边一闪身,避过傻汉子的一扑,那傻汉子收脚不住,一头摔在地上,坐起身大哭起来,露出一嘴黄牙。
喂鸡的婆婆见状大怒,抄起一截棍子就向翠兰的身上打去,翠兰一边躲着一边叫道,
“婆婆,是他自己摔倒的,别打我!”
婆婆哪里肯听,恶言恶语扑面而来,不堪入耳。
翠兰最后受疼不过,夺门而出,向西跑去,婆婆把手中的棍子扔出去,差一点就砸在翠兰的脚上。
三皮儿躲在房后,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这是哪儿的恶婆子,这么凶啊!
三皮儿从躲藏处悄悄出来,向翠兰跑去的方向追去。
镇西有一片杏树林,春天杏花开的时候,这里有很美的景致。翠兰逃进杏林,蹲在一棵杏树下,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到伤心处,不时用头去撞身旁的杏树干,额头浸出血来。
三皮儿气喘吁吁地追到这里,看翠兰正往树干上撞头,吓得妈呀一声,急忙跑过去,扳住她的肩膀,劝道,
“我说大妹子,你这里何苦呢,别人打你还够,你还要自己作践自己呀!”
翠兰抬眼看到一张生面孔,抽噎着道,
“这位大哥,你不用管我,我这是没有活路了。”
三皮儿叹了一口气,
“我从你家门口路过,我都看到了,那个打你的婆婆是你什么人?”
翠兰用袖子抹着眼泪,哽咽着道,
“是俺婆婆,她每次发脾气都要打我。”
三皮儿点点头,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又问,
“照这么说,那个傻汉子是你男人了?”
翠兰摇摇头,又悲伤地点点头,
“我是他家童养媳,还没有圆房,但下个月,婆婆就要给俺们圆房了,我在他家吃苦受累,挨打受骂都不怕,就是这圆房的事,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我哪能嫁给那个傻子?呜呜……”
三皮儿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谁说不是呢,凭你这番容貌若配了那傻子,这老天也忒缺德了。”
三皮儿这样一说,翠兰就更加委曲起来,哭得更是伤心,哀切切地低声道,
“到时俺婆婆非要这样逼我,我就死!”
三皮儿连忙摇手,
“大妹子,你可要想开些,千万不要走那条窄路,唉!这可怎么办呢?”
三皮儿眨了眨眼睛,忽地计上心来,向翠兰笑了笑,
“大妹子,我倒是有个法儿,没准儿能让你婆婆不再逼你嫁给他儿子。”
翠兰抬起迷濛的泪眼,看向三皮儿,不知他有何救她之策。三皮儿神秘地凑近一些,低低地道,
“大妹子,你擦干泪先回去,等到了晚上,就有好戏看了,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咱回头见!”
翠兰惊讶地看着三皮儿,愣愣地问,
“真的么?”
三皮儿点点头,翠兰低叹一声,为难地道,
“要是那样我谢谢你哦,只是……咱们萍水相逢,大哥怎么就想起救我了呢?这恩情让我如何报答呀?”
三皮儿笑着摇摇手,
“还谢啥呀,大妹子,谁叫我遇上了呢,你那婆婆也忒狠了,谁见了都要帮忙的,呵呵……”
翠兰听了三皮儿的话,起身离开杏林,向家中走去。翠兰走出去老远了,三皮儿还在跷脚相望,脸上坏坏地一笑,
“到时爷肯定给你一条活路,这么俊俏的人儿怎能给那傻子作践了?嘿嘿……”
三皮儿回到家中,翻箱倒柜找出两身日本军服,这还是他在松田联队当翻译时弄的,崭新崭新的,还没有上过身。三皮儿把它翻出来,对着镜子穿戴起来,又把一把东洋刀别在腰间。
崔大牛正往他屋里打洗脸水,进屋一看,吓得身向后栽,一头跌在地上,水盆骨碌出去老远,水酒了一屋子。
三皮儿看到崔大牛那个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三皮儿这样一笑,崔大牛才认出他。惊骇地道,
“少爷,你这是演哪一出呀?怎么穿一身日本军服?”
三皮儿笑罢,整了整衣领,道,
“我正要找你呢,去把你儿子栓子叫来,今晚我要演一出好戏。”
崔大牛愣了愣,不知三皮儿叫他儿子干么,虽然担心却又不得不去,磨磨蹭蹭地转身向外走。
栓子来了以后,三皮儿把另一身日本军服给他穿上,两人往一起这么一站,活脱脱两个日本鬼子,谁也认不出来。
天擦黑时,三皮儿把手枪揣起来,带着栓子向翠兰家走去。栓子听说此去是救翠兰的,心头大喜,他早就认识翠兰,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这次如果能把她救出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二人到了翠兰家门口,敲响房门,翠兰婆婆打开房门冷不丁看到是两个日本兵,吓得当时就瘫在地上。傻汉子从里间屋冲出来,栓子早就瞅他不顺眼,傻了巴叽的,可欺负起翠兰却是有一套,动不动就要抱抱亲亲,活恶心死人。
栓子不客气地向冲过来的傻汉子兜头一拳,傻汉子吭也没吭就晕了过去,把翠兰婆婆吓得用手捂着嘴,连哭也不敢哭。
三皮儿说着一口流利的日本话,向屋里指手划脚,栓子上前一步,向愣头磕脑的翠兰婆婆解释,问她有没有花姑娘。
翠兰婆婆最后终于是听明白了,呼地起身扑到里间屋门口,大声叫喊着,
“太君呀!你留些德行吧,俺媳妇可是清白闺女啊!”
翠兰听到婆婆的喊叫,从屋里冲出来,差点被坐在门口的婆婆拌倒,不知发生了什么,让一向刁蛮的婆婆如此哭喊。
栓子见翠兰出来了,上前一步,嚷道,
“花姑娘大大滴!”
翠兰吓得扭身就要往屋里逃,三皮儿飞快地上前一步,拽住翠兰的胳膊,向她挤眼睛,翠兰一愕,这才认出穿着日本军服的人是日间救她的人。
扭头又向栓子望去,军帽下也是一张熟悉的脸。
三皮儿不等翠兰有什么反应,把瘦小的翠兰一下子夹在胁下,向外就走,翠兰婆婆欲追出来,被栓子挡了回去。
三皮儿与栓子离开翠兰家,跑出老远才把翠兰放下来,拉着她向自己的老宅跑去。
三人跑进三皮儿的老宅,气喘吁吁,翠兰依旧惊魂未定,讷讷地道,
“原来你们想的是这个法子。”
三皮儿与栓子大笑不止,三皮儿扭头对翠兰道,
“大妹子,这办法不错吧?你婆婆吓死也不敢到鬼子炮楼去要人吧?你就先在我这里住着,白天不要出门,等有机会了我再把你送走,不然下个月你婆婆逼你嫁给她的傻儿子,你不是更倒霉吗?”
翠兰一听这个话,立时放下心中稍有的不安,让她嫁给傻子,那是说什么也办不到的事情。
可事情并不像三皮儿想的那样好,天还没有亮,门口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崔大牛打开房门,呼啦一下子进来一群鬼子和伪军,后面跟着翠兰婆婆。
三皮儿总以为翠兰婆婆会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刁蛮的婆婆竟然天不怕地不怕地闯到鬼子炮楼去要人,还说要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儿子抢回媳妇。
皇军接到翠兰婆婆的告状,立时想到事情严重,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充皇军,这还了得?
鬼子伪军连夜派人调查,镇里马上有人供出看见两个皇军挟着翠兰进了老宅院。
三皮儿与栓子被绳捆索绑带进鬼子炮楼,崔大牛在后面连哭带喊,却也没有办法,后悔不该同意儿子陪三皮儿去干这一坏事。
三皮儿和栓子被带进炮楼后,挨了一顿鞭子,打得二人哭爹喊娘,让他们招出军服是哪里来的,三皮儿挨不过鞭子,刚要实话实说,突然炮楼里的电话响了,鬼子去接电话,一口一个“嗐!”,“啪啪”地打着立正。
鬼子放下电话,跟另外一个鬼子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阵,他们讲着日语,所以毫无顾及,把电话里的命令全都讲了出来,认为中国人听不懂,却万万没想到,旁边绑着一个日本翻译官。
三皮儿听完他们的对话,惊得目瞪口呆,渡边老鬼子为了引花未出来,命令抓捕凤陵镇里所有的镇民,只要花未不出来,就一天处死十个。
三皮儿头上冒着冷汗,心想这可怎么好?小日本鬼子可是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这两个鬼子接到这样一个命令,哪里还有心思审问三皮儿两个人的军服问题,忙出去配合即将到来的鬼子中队。
转眼间,这间屋里就剩下三皮儿、栓子和一个看守的伪军。三皮儿眨巴了两下眼,心想,这会儿不逃还等待何时?他向看守的伪军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
“这位大兄弟,你在这里干多长时间了?”
伪军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三皮儿并不泄气,继续道,
“你们这个差事我清楚,一年发不到十块大洋,还要天天受鬼子的气,这还不算,出了这个门,还要让人骂汉奸,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