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抚着后腰站起身,拍了拍手,嘴角漾出一抹不屑的笑,
“凭咱们聚龙山的人用得着那样进城么?”
“嗯?”大家一怔,齐刷刷的目光望向花未,不解她话中之意,听语气好像花未已有了进城之法。
花未掸了掸衣衫,昂然道,
“大家把胸脯都给我挺直了,到了城门就说聚龙山的花寨主听说松田新建的司令部不错,要来拜访拜访!”
“啊?”大家惊愕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花未。
花未瞄了他们一眼,
“怎么?大家没有闯进城的勇气?”
“有!!!”其余几人同时站立起来,耿着脖子大嚷。花未看着这几个人的气势,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这才是我们聚龙山匪爷们进城的方式,那就各就各位,走吧!”
一辆篮篷马车从远处飞驰而至,车两旁飞行着如天神般几位大汉,转瞬到了凤曦城的城门口。
城门口站着五六个鬼子,一队伪军分散城门两侧,负责检查来往的百姓。张牙舞爪的铁丝栅密密地摆在城门口,拦截进出城的车辆。
远处马车响脆的铃声惊动他们,都抬起头望向这里,目露惊诧。篮色的车帘分两侧轻挑,露出车篷内满面微笑的玉人。浓黑发亮的头发在脑后挽一干净利落的圆髻,齐刷刷的刘海儿压在眉间,一朵浅翠色的玉花斜插云鬓,身披黑丝绒外氅,映衬得脸颊白晰如玉。
车左侧一昂然大汉身高八尺,虎目圆睛,身肥如塔,面色黎黑,天生的一股煞气丛生于周身上下。右手拎一把铁锤,锤大如鼓,拎在他的手中却如同无物。左肩上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顽童,宽肩厚臂如同座椅,让男童稳稳坐定。
大汉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瘦小枯干之人,鹰目如电,薄唇犬鼻,天生一副奇相,让人望而生寒。瘦子的后面是一个青面肃容的年轻人,腰中挂着一捆细绳,不拘颜笑,如同瘟神。
车的右侧是一位如莲少女,十八九岁的花季,一条闪亮油光的发辫摇摆在身后,一段白丝绳斜系发侧,好像是在给亲人挂孝行祭。此女行来如同脚踩莲花疾而不急,满面悠然得意。
少女的身后是一身肥体胖的男人,身披黑色绸褂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儿眼镜。他不时掏出大白手帕擦着额际的汗滴,脸上的肥肉随着身形颤动不已。
车辕两侧站立两个如同金钢的男子,一人手中持鞭,一人叉腰而站,个个如凶神恶煞。
鬼子汉奸们瞪目结舌地望了一会儿,高声喝道,
“干什么的!”
站在车辕边的王兴山伸手捅了捅头上小帽儿,笑道,
“认不出来吗?聚龙山的花寨主要拜访一下松田司令官的司令部,听说这次建得不错。”
此言一出,问话的伪军吓得后退了一步,求助般的眼神望向身后的鬼子。城门口傲然挺站的鬼子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儿,托着大枪愣愣地赶过来,张口问道,
“什么滴干活?”
伪军苦着脸带着哭腔回道,
“太君,他说聚龙山的花寨主要拜访松田司令官的司令部……”
小鬼子眉毛一挑,似是一时没明白伪军话中之意,一脸茫然。
这时,后面擦汉的胖子收起汗巾,赫赫扬扬地走过来,把伪军的话用日语向小鬼子重复了一遍。小鬼子听罢,“八嘎!”一声叫喊,刷地去拉枪栓。
车中的花未哪里容他开枪,从身后拽出两柄快慢机,几声点射,枪枪致命,守门的鬼子在瞬间赴了幽冥地府,做了中国阴间的鬼。
那两队伪军见况刚要还击,持锤的汉子“啊!”地一声暴吼,一锤砸在旁边的石墩上,硕大的石墩瞬时四分五裂,扬起的白色粉末如下了一场雾雨。
肩上的孩子身子一摇,回手抱住汉子的头,汉子小声道,
“你别挡我的眼睛!”孩子又慌忙放开手,正容坐直。
这一锤下去可谓威风四射,胆小的伪军把枪也掉在地上,一个个膛目结舌。这时一个伪军从惊悚中反应过来,好像是这里的队长,伸手摸向腰际的手枪,悄悄向车中的花未瞄去。瘦子后面的青面后生一眼看到,从腰间刷地拽出那捆细绳,嗖地向那名伪军甩去,细绳在烈日下闪着银光,在空中拉成一条直线,直扑伪队长而去,那柄手枪被细绳带起,抛向天空,转眼间到了青面后生的手中。
伪队长瞬时腿软,双手举起的同时,双膝也跪了下去,不知是诚服还是吓得。
伪军们见队长先降了,也都纷纷效法,花未嘴角扬起一抹讪笑,马车如风驰电掣般驶进城去。
马铃声再也听不到的时候,吓傻的伪军才从地上站起来,伪队长高喊道,
“快!通知松田,聚龙山的人进城啦!”
松田接到报告,迅速赶奔城门,看着眼前白布蒙起的六具尸体,气得粗眉倒竖,恶狠狠地道,
“花未滴,死啦死啦滴!”
可让松田不理解的是,花未等人进城以后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暴怒的松田命令封闭所有街道,挨家挨户搜查,扬言掘地三尺也要把聚龙山的人找出来。当他听伪军说花未是来拜访他的司令部的,肥厚的后脖子嗖地冒出一股寒气,眼前似又呈现军火库冲天的火焰。
松田调动一个中队来护卫司令部,既便这样,他还把两挺机关枪架在门口,捍卫他的安全,他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为何一听到聚龙山的名号,就如此之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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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皮儿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不住地用汗巾子抹着额头的冷汗,小东西叫他,他也不知道应,如同傻了一般。何岔子大咧咧地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笑道,
“翻译官,你这是怎么了?”
三皮儿回过头嘿嘿地傻笑了两下,伸出一个大拇指,
“高!真高!见过牛逼的,但没见过这么牛逼的,我的娘啊,枪林弹雨中硬闯啊,这是嘛地方?鬼子防守严密的凤曦呀,你们……”用食指点着,“你们敢这样进城,高!实在是高!”
何岔子回头瞅瞅众人,都笑了起来,何贫子打趣道,
“当初不让你来,你偏来,吓傻了吧?”
三皮儿不服气地站起身,辩道,
“说什么呢?我哪儿傻了?当初如果不是我这样走过去,”一边说一边学着当时自已赫赫扬扬的步伐,“给鬼子翻译了那几句话,鬼子能听懂吗?能有那效果吗?不说别的,就说咱这两步走吧,可是我害怕的样子?切!这叫威风!”
“哈哈哈……”三皮儿的大话引来一屋人大笑。
小东西笑着站出来,戏道,
“什么威风呀,就让我想起青龙潭的螃蟹了。”
桐花坐在花未的身边,看着这一屋男人互相打趣,抿着嘴儿偷乐。三皮儿回头看到桐花,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痴迷起来,走到桐花近前,讨好地道,
“桐花妹子,你说是吧?哥没给你们丢脸吧?”
桐花看着三皮儿一脸的滑稽像,就更是笑得难抑,以手捂口,点头道,
“三皮儿大哥的确不同凡晌,不过你往城里跑的时候,可比你在道上跑得快多了,都跑到我前面去了。”
三皮儿一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道,
“那是哥内急,想赶紧找个地方。”
“哈哈哈……”又惹来一屋子的笑声。
笑声未断,邓老板着急慌忙地从外面走进来,冲这几个人直作揖,
“我说各位活祖宗,你们不能小声些呀?松田那****的就在外面挨家挨户搜你们呢,不知啥时候就搜到这里,我都不知把你们往哪儿藏哟!”
王兴山笑着走上前,拍了拍邓老板的肩膀,道,
“邓老板,放心,我们已安排好了,鬼子来了我们自是有办法。”
邓老板叹了一口气,道,
“唉,各位爷,我老邓不是胆小怕事呀,咱都是中国人,你们能豁出命来打鬼子,俺也能,就是咱不能白白地让人抓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我这后院儿虽然消停,也避不了太多时候啊。”
王兴山笑着回头看一眼花未,对老邓说,
“你放心,松田派来搜查的人很快就会撤回去了。”
“啊?”邓老板不可思议地望着王兴山,不知王兴山是不是说梦话。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山摇,房梁上的土忽忽悠悠地掉下来。
邓老板惊道,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哪里在爆炸,我的祖宗,你们不是又炸了一回军火库吧?”
王兴山笑着摇头,
“是林春儿和瘦猴儿在鬼子的东城墙根儿放了一颗炸弹,松田的注意力可都要集中在那里了,还哪里有心思搜这西城?”
邓老板醒悟般地哦了一声,服气地抱了抱拳,转身走了出去,再也不来干涉他们。
花未看着邓老板出去的背影,看一眼王兴山,
“邓老板这个人可靠么?”
王兴山意味深长地回以一笑,
“如果不可靠,你会认为他在我们和鬼子之间选择谁?”
花未一怔,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