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屠户看起来病怏怏的,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但发起火来,还真有几分吓人。
柳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听柳屠户发火,连忙说道:“别生气,女儿也是为你好。你既然不愿意,那咱就不去了。”
又对柳幼娘道:“幼娘,看你把你爹气的,还不快点给你爹爹道歉!”
柳幼娘看起来柔柔弱弱,脾气却和柳屠户十分相似,一听这话,便急道:“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自己身有怪症,谁也看不好,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没看见?现在神灵娘娘看出他的病症,也愿为他救治,这是天大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为什么不愿意?”
柳屠户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怒道:“什么神灵娘娘,这世上哪有什么神灵?好啊,既然你说有,你给我说说,我这病是怎么来的?那么多郎中都看不出来,你口中的神灵娘娘就能看出来?”
柳幼娘道:“爹爹,你还记得吗?你发病那天,是不是杀了那只陈大叔送来的白毛狐狸?”
柳屠户说道:“是。这有什么关系?”
柳幼娘指着他身上的白毛,说道:“爹,娘。你们仔细看看,这白毛,是不是就是那狐狸毛?”
柳母仔细一看。嘿!这柳屠户身上的毛雪白锃亮,可不就跟那狐狸毛一样嘛。
柳幼娘又道:“娘娘说,那只狐狸,虽是畜身,却已开灵智,是异类修行。却因为爹爹你残忍将他虐杀,他心有不甘。就缠着爹爹,这才会发此怪病。”
柳母听的毛骨悚然,拉着柳屠户的手,说道:“女儿说的有理啊。那只狐狸我也见过。眼睛灵动的不像是畜生,跟人一样。一听我们要杀他,还直流眼泪。他爹,我看没准真是他来报复了。”
“放屁!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么报复?我才不信这鬼话。这都是那些道士、和尚编造出来吓唬人的。不然天下那些傻子,怎么会争着抢着去给他们送钱?”
柳屠户冷笑一声。对柳幼娘道:“你爹我杀了那么多畜生,怎么没见他们来索命?这狐狸有能耐啊,还能来报复。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把我的老命直接拿走?”
柳幼娘急道:“爹,你怎么冥顽不灵啊!天下人都是傻子。就你一个人是聪明人吗?僧人道士中虽然也有骗子,但还是好的多啊。”
柳屠户哼了一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想要我去拜神,送去给那些骗子骗,休想!”
柳幼娘道:“爹,你是不听女儿的,一定不去是吗?”
柳屠户倔脾气上来。说道:“不去!”
柳幼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爹,求你了。你相信女儿一次。女儿又不会害你。”
柳屠户不知犯了哪门子邪,就是不应。
“女儿啊,你快起来,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他说不去。你就不能把人请来吗?”柳母拉起女儿说道。
柳幼娘摇头道:“娘,求人办事。还要尚且亲自登门拜访。求神仙解难,还要神仙亲自登门吗?没这个道理。”
又对柳屠户道:“爹爹,你既然不答应,那女儿就只能自己做主了。请你原谅女儿的不敬,等你病好了,无论你如何打骂,女儿都绝无怨言!”
说完,也不顾柳屠户的惊怒喝骂,上前将父亲抱起,就往外走去。
这柳幼娘,看起来娇柔,力气却是不小,一路将柳屠户抱上了马车。
“不孝女,你放我下来!来人啊,快来看看这不孝女,这是要把我往哪送啊!”
柳屠户大呼小叫,立刻惊动了邻里。
不一会,这邻里乡亲的,出来了许多人。一见柳幼娘抱着柳屠户,而柳屠户却在有气无力的厮打着这姑娘,都心中纳闷,满是不解。
那陈猎户不由上前道:“柳大哥,幼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柳屠户一见到陈猎户,脸上又燥又怒,道:“老陈,你快来帮我教训这不孝女。她非说我这怪病是被你捉来的狐狸弄的,因为我杀了他,死后就来找我报仇。这不就要带我去山上的神庙拜神,说拜一拜就好了。你说这荒谬不荒谬?要真是这样,咱们生病了还看什么郎中,买什么药?直接去拜神不就好了?”
柳屠户这话说的倒没错,人得病,自然要去求医。
一旁看热闹的邻居都点头,纷纷称是。
陈猎户也笑道:“柳大哥说的是。不过是一头狐狸,还能成jīng了不成?就算是个狐狸jīng,杀了也杀了,还能翻天了不成?话说回来,他还是我抓来的,他怎么不来找我,偏偏抓着柳大哥一人不放?我怎么没有得那怪病?”
柳屠户连连点头道:“是啊。就是这个理儿。但这臭丫头,不知犯了什么邪,就是不听我的。”
一旁众人闻言,都赞同的点点头,附和着劝说起柳幼娘。
柳幼娘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只是强行将父亲抱上马车,对车夫说道:“刘大叔,我们走吧。”
“好嘞,这就走。”车夫应了一声。
陈猎户见柳幼娘执意要走,叹了一声,说道:“幼娘,你爹爹病得这么重,你还要折腾他做什么?罢了,我跟你们同去。路上若有什么事,还能照应一下。”
说完,也跟着上了车。
马车一路出了城,向东行去。这一路上,柳屠户大骂女儿不孝,骂了一路。
柳幼娘默不作声,只是忍着,终于到了景室山下。
“幼娘,这山道不好走,车上不去,只能步行了。”车夫说道。
柳幼娘抬头看了一眼巍巍高耸的景室山,深深的吸了口气。
陈猎户见状说道:“柳大哥,让我来背你上去吧。”
柳屠户这一路骂也骂的累了,哼了一声。说道:“不用你。这死丫头不是非要带我去吗?就让他背我上山!”
陈猎户无奈道:“幼娘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背的动你?”
柳母也劝道:“他爹,你就别犯浑了,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何苦为难他?”
柳屠户冷笑道:“她不是能耐吗?都能给她老子做主了。那好啊,就让她背,她不背,咱们就这么耗着。”
“爹,我背你上山就是!”
柳幼娘一看天,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心中不由焦急起来,哪还有功夫和柳屠户计较。便将父亲背在身上,一咬牙,快步向山上走去。
将父亲背在身后,柳幼娘就感到父亲身上似乎有一股刺。刺在自己的后背上,又痛又痒,好生难受。
而他的身上,滚滚恶臭扑鼻而来,直让人作呕。
柳幼娘只能强忍着恶心和痛痒,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
山路就难行,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一个人。
走到半路。柳幼娘大汗淋漓,每走一步,身形都直打晃,有一种即将脱力的感觉。身后的麻痒。就像猫爪挠心,让你心中焦躁,难以忍受。
“快点走,坚持住。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赶到。”柳幼娘咬着牙。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身体受不了,心中信念却更加坚定!
念于行,行生力。
突然!
这股坚定的意念,似乎化成了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柳幼娘突然感受不到劳累。甚至身上的一切痛痒,都消失不见!
山中刮起的风,似乎都替她托起了身上的父亲,让她骤然感到身上一轻!
“是娘娘在帮助我吗?”
柳幼娘心中这般想到,足下加快了速度,飞快的向山上行去。
身后的陈猎户和柳母,惊讶连连,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刚才他们已经看到柳幼娘摇摇晃晃,明显已经体力不支,而此时突然像是身若无物一样,一下子落了他们老远。
“这幼娘,还真有些邪门了。”陈猎户在心中想到。
太阳落山之前,柳幼娘终于赶到了神庙。
进了神庙,柳幼娘脚下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身上香汗淋漓,每喘一口气,都如烈火烧心一样难受。
“你这丫头,何苦自讨苦吃。”柳屠户虽然对女儿不满,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娃儿,怎能不心疼?
这时,陈猎户和柳母也进了庙中。陈猎户奇道:“这景室山,何时立了一座神庙?也不知供奉的是哪一尊神灵。”
柳幼娘缓过一口气,缓缓走到了神像面前,跪在蒲团上,拜道:“娘娘,幼娘已经将爹爹带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白漱的声音传来:“柳幼娘。让你父亲呼我名号,我自然救他。”
柳幼娘连忙对柳屠户说道:“爹爹,娘娘刚才对我说了,要你呼念她的神号,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只要喊了,她便来救你。”
柳屠户嗤之以鼻道:“念几句神号,就能治好病?女儿,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如今天底下最有名的神医扁鸠,都没这么灵。”
柳幼娘无奈道:“爹爹,你真想要女儿急死吗?就念三声娘娘的名号,又能怎样?与你也不少一分一毫。爹爹,求你了。”
柳幼娘苦苦哀求,柳屠户默不作声。
一旁的陈猎户和柳母,也劝说起来:“看在孩子一路背你上山,就为这份心,你也不要再犯倔了。不过念三声神号而已。”
柳屠户心烦意乱,说道:“好,好!我就念三声,念完我们就回去。真是荒唐!”
说完,柳屠户对着女神的神像,漫不经心的念了一声:“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这一声呼念,带着几分不耐,几分反感。但就是这一念,柳屠户突然感到身上的麻痒,一下子减缓了不少。
“咦?怎么回事?”
柳屠户心中一惊,收起了几分怠慢,又呼念了一声:“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
这一声落,身上恶臭,骤然消散,满室药香,和风吹拂。
柳屠户心中一颤,心中生出了又喜又畏的复杂心思,恭恭敬敬的喊道:“寻声解难药师妙灵元君娘娘,求你救我一救!”
这一声落,柳屠户便感到自己身上突生异样。
连忙把外衣扯开,却见身上的白毛,像是无根之物,从身上纷纷掉落下来,再无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