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司后来还问过廉倾城一句“倾城姐姐,你与我师傅,可能吗?”
廉倾城的回答是“怎么会可能?”
“一丝希望都不给他吗?”
“他…配拥有更好的女子。”廉倾城低头务弄着花草,一不小心,小小的锄头便落在小腿上,顷刻间血流如注,染红了她的粉色藕裳。
顾小司慌忙的去拿来了药箱,一边仔细的清理着伤口,一边数落着廉倾城是多么不小心。
廉倾城不答话,只是目光偶尔会落在对面半山上那飘着袅袅炊烟的地方。
若没记错,顾寒寻已经被连着接去好几天了。
背后莫说人,说人人便到。只见顾寒寻被听雨推着走进了院子。
“听说东周之东爆发了瘟疫,顾大夫心系天下,不去看看吗?”廉倾城拉了拉衣角,堪堪挡住受伤的腿。
顾寒寻盯着廉倾城看了一番,一阵无语,她又想找借口让自己离开了。
“倾城姐姐你的消息可真落后,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啊。”顾小司扬起头看着廉倾城,眸底一片清澈。
顾寒寻柔着眸子挪到廉倾城身边,轻着声问道“你…就不奇怪他到底怎么了?”
廉倾城抿嘴一笑,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奇怪什么?无非就是要么荷带衣又毒发,要么他病了罢了,左右不过这两件事,反正死不了,我也不是大夫,操那份心干什么?”
顾寒寻神色暗了暗,在追风来请他去寂离哪里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次,寂离坐在椅子上,他小声道“寂王爷,还请让我替你把脉。”
而寂离却摇了摇头“不用,我很好。”
顾寒寻面带忧色“你也知道,大夫不止会把脉这么简单,望闻问切,我还是精通的,你现在这样子……”
“说了,我很好,不用你劳心了。”
见顾寒寻似乎神色有些惆怅,廉倾城又笑了几声“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他死了吧。”
顾寒寻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死了倒还好,如今他怕也只剩一口气强撑着了。
荷带衣的毒解了,但毒却因潜的太久,伤了经脉,再加上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又被廉倾城这么个软刀子捅了不知多少下…经脉受伤,五脏受损,也真亏了他自幼习武的那一身好底子了。
廉倾城用半开玩笑的话生生堵住了顾寒寻的口,她用简单又粗暴的方式隔绝了关于寂离的一切消息。
沉寂了许久的男蛮族终于有了动作,首先,他们分出了一小部分人,每到夜深人静时,专挑女御族防守最薄弱的周边小村落下手,一天又一天,村子被战火烧了一个又一个。
古丽真终于坐不住了,与男蛮族正面应击,一时间狼烟四起。
“小姐,收拾好东西,我们要准备离开了。”听雨收到千机阁的情报,男蛮族已攻进了女御族,如今战事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形势,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廉倾城却淡淡的看了门外一眼,随后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原本应该上战场的女御族勇士们风尘仆仆赶来,又将廉倾城的恬静小院挤了个水泄不通。
花圃中的花被踩成了泥,葡萄架被挤得倒了一地,廉倾城有些心疼的皱眉。
“恭请神女前往祭坛祈福,庇佑我等战胜男蛮,守卫女御。”不知是谁带了头,勇士们纷纷跪地,恭敬的祈求声一声高过一声。
廉倾城弯腰捡起一朵被尘土染脏的小花儿,放在手上轻抚着,起身抬眼看着那群愚昧又偏执的勇士,声音略微清冷道“如果我不去呢?”
有一位勇士站了起来,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人,脸上一条刀疤自右眉梢一直延伸到了左唇角,如一条蜈蚣一般爬在她的脸上。
只见她抬了抬手,顾寒寻与顾小司便被带了上来“神女,我们也不想伤害其他人,可是若不能战胜男蛮,我们女御便会被吞并,所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若神女不归神位,我们便将他们二人立即斩杀。”
毫不留情,毫不客气的话惹的廉倾城一阵发笑“行,你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便是。”
廉倾城说完,按下听雨早已提在手上的匕首,随后走到了顾寒寻面前。
“还麻烦你告诉寂离一声,我廉倾城祝寂王爷觅得良人,恩爱白头。”
顾寒寻听出了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便死死的拉住廉倾城的手腕,声音有些急躁中带着愤怒“要说你去说!我受够了当你和他的传话人!”
廉倾城却是浅浅一笑,便在勇士们嘈杂的簇拥下渐渐远去。
当廉倾城到祭坛时,古丽真已侯在那里不知多久了。
“古丽真族长,好久不见。”廉倾城笑的明媚“近日…可好?可曾如愿以偿?”
廉倾城知道她当然好了,所有被屠杀的人,基本都是当初那三大家族的人,古丽真为母亲报仇雪恨,能不好吗?
“恭请神女步归祭坛。”古丽真眸中有些不忍,但为了自己的族落,她只能如此。
廉倾城不再说话,而是端详着那所谓的祭坛。
祭坛前是一段不知用什么骨头铺成的路,看上去有些渗人,路的尽头是一层石制台阶,台阶连着祭坛,祭坛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高,反而更像是一口竖着的人形棺材,人形棺材微微悬空,内壁里全是薄如纸的钢刃,下面是一圈凹槽,凹槽内壁上泛着微微的红色。
廉倾城倒挺佩服能设计这么个东西的人,将任何活物放在那棺材里,只要轻轻拨动棺材,那活物定会被钢刃割的全身伤口,而血也就顺着棺材的底部流进凹槽里,她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的血流在那里,这群人疯狂围着****的场景。
“恭请神女步归祭坛。”古丽真再次催促道,她已经隐隐听到了马蹄声,想必男蛮族很快便会到了。
廉倾城被脱了鞋子,踩在那骨制小路上,从足底传来一阵凉意。
又是一阵催促声,她不得不放快了些脚步,最终走上了祭坛,走进了那口人形棺材。
人形棺材被狠狠地盖上,她闭起了眼睛,心中想的是——
一切都结束了,她好累。
只有在这绝对的黑暗里,她那忍了不知多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了。
寂离,愿我死不入你梦,愿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