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离看着墨羽的目光渐渐深邃,朝中一直不干净,也没办法干净,有官的地方必有贪,没有人比寂离更懂得这个到底,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以前都是很厌恶这些人,厌恶到恨不得远离这个地方,远离这些污秽才好,现如今,这些污秽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墨羽写下的那些东西的时候不会知道寂离要他做的会是什么,若是他知晓,或许会再多考虑一下,后院中的媳妇孩子固然重要,但对于墨羽这样的人来说,自己的命远远比一切都要可贵。
墨羽的账本要做好并不难,千机阁有许多种手法足以把这些事处理得很干净漂亮,寂离让他在账本上写的东西已经上升到了北辰与东周的层面上,北辰那边廉倾城已经拿下了冯三说,所以对她来说不难搞定,东周这边自己就不能比她晚了,要同样把事情帮她做的漂亮些……
所以墨羽记下的账无非是这笔粮食借调去北辰的记录,因着廉倾城的数目过大,寂离不能一次把她要数量全写上,便只记了这头一批运过去粮食的十来万石,这其实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不是廉倾城一开始想不到就直接向东周的朝廷借粮,而是廉倾城深知东周朝廷是何等秉性,他们并不会对北辰伸以援手,这才找到了狼鹰。
数目写了账,但是国库里的粮食并没有动,墨羽想过,王爷就算做了个账也没有什么用。
但是寂王爷说,无妨,你尽管去做。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墨羽将账册拿好,又视死如归了一番,在金銮殿上跪着向皇上说:“皇上,臣有本要奏。”
百里秦风这两天还在一心一意地等着卫风进京的事儿,他们两个按着时间来说,最多在后天时分就该要到京中了。
等他们到了京中以后,百里秦风要好好的问问这个好臣子,这个……好弟弟,为何不将权氏阵法图的钥匙私藏?是何居心,有何阴谋?
所以他对墨羽的有本要奏,显得得漫不经心,因为于百里秦风而言,暂时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转移对权氏阵法图的关注度。
然后墨羽大人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颤粟如同筛糠,“皇上,卫风大人前段时间向臣调用了不少粮草,足足十几万石,说是他练兵之用,可是近日来臣查些粮食下落,发现这批粮食并送去卞阳卫风大人练兵的地方,臣心惶恐不安,细翻账册,发现后来太子殿下又陆续调过不少,每次都是十余万石,几乎十来,这便是百万石的粮食,臣不敢再做隐瞒,故而上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你说多少?”百里秦风的眼睛微微一眯,几乎有如实质的龙威压的墨羽抬不起头来。
墨羽的头埋得更低,都已经牢牢地贴着地砖,声音也发紧,好似快结巴了一般,“百,百万石……”
“都是卫风要的?”百里秦风让太监将账册送上去,翻到墨羽做了手脚的那一页,往后连翻不少地方,果然可见卫风调用粮食的记录,而且笔记颇久,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
墨羽应话,“是,皇上,臣不敢再自作主张,故来禀报皇上。”
“为何不早点来上报?!”皇帝将账册一把摔在了墨羽的脸上,怒喝一声道。
“卫风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说此事不可太过张扬,又说他在卞阳练兵是得到了皇上您的允许,否则他也不敢练私兵调私粮,还说如果臣将此事说出去便是和皇上您作对,与您作对,我全家必然不得好死,臣……臣不敢说啊……”
大概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总是能爆发出令人诧异的力量的,所以墨羽明明对皇上十分害怕,恐惧,但这时候说起大话也极为流畅顺利,旁边站着的白非鸿唇角动动,这人倒是比范德思懂事,没学范德思要在这朝堂上反咬王爷一口,最后落得个被皇帝一剑给抹了脖子的下场。
百里秦风近日真是觉得流年不利,日子不太安生,卫风这会儿还在路上,眼看着就要进京了,本来祸事就已经够让他生气,这会儿还捅出个粮食的事情来。
百万余石的粮食这几乎够整个东周的百姓半年口粮,卫风他如何敢这样放肆!调用这么多粮草!他要炼什么兵?!来信说不会超过十万,不超过十万的军队怎么可能用的下这么多粮食?!
若说这里没有猫腻,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他咬着牙,克制自己要向上一次杀了范德思一般杀了这墨羽,亦如上次,让其他臣子先退了下去,留下了白非鸿和墨羽,说起来,百里秦风对白非鸿一事越发的信任,这种信任并非源自与某种感情上的相信,而是对他的实力和手段的肯定,白非鸿当初在百里秦风继位之时对他的支持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
“粮食运到了哪里?”百里秦风沉着声音,问墨羽。
“早先的确是往边关卞阳的方向,到了卞阳以后,却没有送到军中,而是横穿卞阳,送到了霸下镇的码头,大概是出海去了,下官也不知道卫风大人是否在练习水兵。”墨羽依照着寂离教他的话,老老实实的说道。
“你是说,出海了?”百里秦风眯着的眼睛迸射出一抹寒光,危险至极。
墨羽看的全身一抖,连声说道:“皇上,微臣绝对不敢有半分隐瞒的啊,句句属实的啊皇上,微臣未能及时上报,是微臣的失职,微臣知错,微臣真的知错啊。”
这个人说话还是蛮有技巧的,只是说知错,而不是知罪。
皇帝却不太听得进去他这些话,只是问白非鸿,“此事你怎么看?”
白非鸿的神色难有的严肃,“回皇上话,臣以为,墨大人既然将此事说给了皇上听,就是说明此事绝非虚构,我东周的粮食大多存放在三处库房,每处库房差不对也是百万石的样子,是多年积累下来以备不时之需而存放的,而有一处库房钥匙调粮食,根本不用经过京城,官道可以直接通向港口,这原先本是为了北辰和东周生意往来而特意批准的一条路,现如今这些粮食听墨大人的意思,怕是运去了港口,臣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是说话更有技巧的人,巧妙的避过了卞阳,还巧妙的利用了港口与库房的官道,更巧妙的点出了北辰,皇帝的心中怕是已经有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