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冷风。
廉倾城斜斜的靠在墙角,目光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光。
此时的她已不得不靠在那朱红色的墙上。
一根精巧的银链,泛着让人胆寒的银芒,直直的刺穿她的琵琶骨。
明黄色的凤袍空悠悠的挂在她的身上。
一缕油腻的头发荡在她面前,廉倾城下意识的想用手将它屡起来。
乎的,她呆愣了一下。随后自嘲般轻笑起来。
她倒是忘了,自己的双臂早已被那人用她送的清泉剑砍去。
“贵妃娘娘驾到。”一声刺耳的上报声,让廉倾城不由得望向来人。
不得不说,来的可真是位花枝招展的美人儿。
这人,廉倾城再熟悉不过了。她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姐姐今日前来…是要施针刑还是棍刑?”
三年,她被自己的姐姐囚禁在这冷宫中整整三年了。各般刑具她已被试了个便…倦了…真的倦了…
廉倾国巧笑着秉退众人,从一个精致的食盒中端出一碗溢香的肉丸,递到廉倾城的面前,又亲手喂她。
看着那吃的津津有味的人,廉倾国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妹妹慢些吃,别噎着。”
许是一天一餐饿坏了,廉倾城直到将碗中的吃食甚至汤都喝光了才停了下来“大姐依旧不肯放过我?”
廉倾国朱唇轻抿,眉头拧成一团。让人不由得生起一丝怜爱“小妹觉得呢?”
廉倾城自嘲般笑道“无妨…倾城能得大姐照抚,自当谨记,若有来日,倾城定加倍奉还!”
“来日?奉还?”廉倾国像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姐姐今日来只是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小妹的谦之…”
那故作伤心的样子让廉倾城的心猛的向下坠了一坠,银质的链子被这单薄的人儿拽的哗啦啦响,又一缕鲜血溢出,她似觉察不到痛一般“廉倾国!谦之怎么了!”她像一头快要发疯的兽,真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的粉碎!
“倾城……”廉倾国悲天悯人的声音响起“谦之就在今日…折了。”
廉倾城似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般瘫软了下去“不会的。谦之那么乖,那么懂事…不会的……”
就在廉倾城失神之际,那原本还如菩萨一般的廉倾国突然捂着嘴轻笑起来,似盛放的曼陀罗“是很乖啊…乖到我说什么都信呢。”
那银铃般的笑声刺激着廉倾城的耳膜,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廉倾国!”
“可笑,真是可笑。”廉倾国轻轻放开玉碗,玉碗应声而碎“倾城,你真如你的母亲一般…都是那么愚蠢啊。”
廉倾城不可思议的看着忽然变了样子的大姐,干裂的唇张了又合,不知想说什么。
廉倾国悠悠的站起来,用手抚了抚袖口被廉倾城沾到的地方“你以为你现在如此处境,是因为什么?”
“你母亲为何而死?可笑!战神白家定会垮台,父亲怎能容一个会牵连到他的女人站在他的身侧?而你,你又为何背上这淫后之名?世人皆传九千岁好男风,怎会乎的爬上你这种货色的床!”廉倾国眼角轻挑,似盯上猎物的毒蛇。
廉倾城呆愣愣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可人儿,一时间无法接受“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廉倾国停了笑,猛的一巴掌甩在了廉倾城的脸上“你这种东西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若没有那白家,你凭什么处处高我一等?如你这般愚不可及,又凭什么登上这后位?!”廉倾国质问连连,声音就如被踩着尾巴的猫儿“如今你已然无用,还霸着这后位干什么?”
一声声的质问如晴日响雷将廉倾城炸醒,即便是再愚蠢的人听到这里,也猜出了几分东西来“廉倾国…母亲的死…我白家被栽赃谋逆…我被栽赃私通…这一切皆出你手?!”
听罢,廉倾国大笑。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已是如此,你还不懂什么叫功高震主?对了,今日…亦是白家被满门抄斩的日子呢。知道为何是今日吗?阿清说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他要送你一份大礼呢。”
四周乎的寂静了下去,几片云重重的遮住了太阳。风一吹,便将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刮了起来,让人莫名的有些胆寒。
“百!里!清!”廉倾城沙哑着嗓子,似用尽全身的气力叫出这个名字。
“哦,还有…”廉倾国轻笑着伏下身子,在廉倾城耳边低语道“忘了告诉你,你这每日所吃的肉丸,便是你那宝贝谦之的肉啊。”
“为了保证新鲜,他天天派御医细心的吊着谦之的命。”
“这每一片肉,都是从他身上活剐下来的呀。”
“可笑的是你的谦之还口口声声说着姨母救我。”
“五日,足足五日之久。他才悠悠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听到这里,廉倾城再也忍不住的呕了起来,她像是要把胃都要吐出来一般“百里清!百里清!虎毒不食子啊!百里清!”
“我廉倾城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白家又有何错!先皇在世之时,你被太子打压,险些丧命!是我廉倾城不惜用白虎符将你换出!你被先皇当做弃子,是我廉倾城说服舅舅们全力支持你!与南疆大战你身受重伤,是我!所有人都放弃了你!是我衣不解带照顾你!你在病榻前许我凤袍加身,你说过会让我和你的孩儿成为太子,百里清!百里清!你还我的谦之!你……”
“够了。”门外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男音,百里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此刻正阴沉无比的看着廉倾城。
“阿清…”廉倾国莲步轻移走到百里清身边,很自然的握住百里清的手“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的吗?”
百里清抚了抚廉倾国的发丝,将她揽入怀中“只是见你许久未回去,便过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变故。”
那眸中的温柔是廉倾城从未见过的。此时她才明白,原来百里清想要的人一直是廉倾国罢了。原来他与她…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罢了。
“朕许你后位,即便你与那人厮混,朕亦未曾废后,你还有何怨言?如你所说,便是朕若没有你,就什么也不是?亦或者死无葬身之地?”百里清抬眼轻轻扫视廉倾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线听的人心凉。
“你自出生便是白家女,战神白家,即便先皇也有所忌惮。这是何等高傲的存在,是朕高攀不起?或是朕配不上你这天命之女?”
听着百里清的话,廉倾城的唇动了动,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是自己…害了舅舅一家。
许久后,她才有气无力的说道“求你…”
“求你…把谦之还给我…他还小…求你放过他…”廉倾城双目含泪,她不信她的谦之已死…许久…她略带希翼的看着百里清,只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哪怕只是一句谦之未死。
百里清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廉倾城。
廉倾国浅浅皱眉,伸出胳膊。手腕处赫然有一道血痕“谦之真是被小妹宠坏了…即便是九…即便再如何,也不能意图行刺阿清啊…”
四周寂静的可怕,廉倾城双目赤红,随即鲜血大口大口从唇角溢出,滴在凤袍之上,越染越多。她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百里清,他是你的骨肉啊!你怎么忍心?!”
“朕的骨肉?”百里清抿了抿凉薄的唇,眸子却红的似能滴出血来“事到如今还想试图混淆皇室血脉?!”他抬脚,重重的踩在廉倾城单薄的身子上“是不是让朕亲口告诉你滴血验亲的结果你才肯承认那杂碎和堂堂九千岁的关系?!”
“哈哈……”廉倾城大笑起来,口中的血越溢越多“我可怜的谦之啊…母亲…外婆…舅舅们…倾城眼瞎,竟不识中山狼啊!”
百里清的心越来越烦躁,那踩在廉倾城身上的脚不由得又加了几分力道“舅舅?!你的舅舅们皆已临迟!谦之?!即便将那小畜牲活剐也难解朕心头之恨!那肉丸可香!朕要让你知道背叛朕的下场到底如何!”
百里清越说越癫狂,像条发了疯的狗。而那踩在廉倾城身上的脚再次抬起,落下,抬起,落下。鲜血终于染红那明黄色的绸缎鞋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廉倾城歇斯底里道“百里清!廉倾国!你们且看着!纵使我变成厉鬼…也要缠着你们…我在地狱…等着!”
“朕等着!”百里清伏下身狠狠的掐住廉倾城的脖子甩了出去。
银链应声而断,那单薄的身子如破碎的蝴蝶般重重落在地上。
意识慢慢消沉下去,她后悔了。引狼入室也莫过于此。
就在她弥留之际,一阵淡淡的鸢尾花香飘来。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说道
“清儿,何必将一个女子逼到如此境界。”这声音极具不削。
“舅舅说的是……清儿记住了。”
廉倾城明显听到了隐忍的咬牙声。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且记住了。来世投个平平淡淡的人家吧”这声音又那么悲天悯人。随后一件长袍落下,稳稳的盖住廉倾城那鲜血淋漓的身子。
廉倾城勾了勾唇角。血红的唇使得那笑都显得妖艳异常。
来世…若真有来世,定要让负我,辱我,欺我,毁我之人
生不如死!
既然都想让我下地狱…那不如将我所到之处…皆化为地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