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庚娘信的内容,老太太与钟灵都聪明地保持了缄默。用膝盖想也知道,能让一个被仇恨支配得斗志昂扬的男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该是怎样的恶毒与狠辣。钟灵满眼同情地望着云忠,云忠却没有给她回应,那深沉的眼光虽然落在钟灵的脸上,却仿佛看的不是她,而是那些已被尘封的痛苦地往事。
云忠被恰好跟着父亲来巡铺的云若衣救了。从此他除了父母妹子的仇恨外就当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然而五年前一个夏日,在云记绸缎庄他见到了一个这一辈子永远都不想再见到的人——钱庚娘。
钱庚娘告诉云忠,她并没有像信里说的那样打掉了他的孩子,而是好好地生下了那孩子。只是她并没有把孩子养在身边,而是把孩子送给了一户还不错的人家,如今那孩子已经成家,还生有一儿一女。如果云忠照着她的话做,她就会告诉他孩子在哪儿,让他跟孩子相认。
“那是个男孩儿。”老太太道。
“是个男孩儿。”云忠肯定道,“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我的父母,累他们惨死在前,死后无人祀奉宗祠在后,如今听说我有了后,便想着能认下来,好歹也能传下香火。便答应了她做了这大逆不道之事。”
“子嗣本是大事,你怎么就听信了那样一个女子的话?”
钟灵其实是想问既然想要子嗣祀奉宗祠,再娶了老婆生个儿子不就成了吗?干嘛听信那样一个女人的话?云CEO竟然会有间歇性脑残不成?
“开始我并不相信,她为了取信于我便把当时的事情,毫不隐瞒地告诉了我。我亲自去了当地调查,她的事情当时闹得很大,虽然过去了二十几年,还是有人知道。”
“那你见过你的儿子吗?哪怕远远地瞅一眼?”钟灵问。
“没有,本来说好,我给她五万两银子,她就带我去见人的。可是等我凑够了五万两,她又变卦了。她让我拿着那银子,给她开铺子,还让我从钟家赎身,卖身给她当掌柜。我没有答应,她便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什么时候再去见那孩子。”
“你为什么不答应?你已经背主了,那时答应了她,也许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儿子,也不会等到这会子东窗事发了。”钟老太太有些酸溜溜地道。
“当初钟夫人救了我后,我就发誓用一辈子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她走时我答应她照顾她的孩子。所以即便是为了我的父母与孩子,我也不能违背誓言。”
古人真的是很死心眼啊。钟灵努力消化听来的信息,总觉得哪地方有些不对。她愣愣地看着云忠,脑中灵光一闪问道:
“云伯,你想没想过,即使当年她真的生下了你的孩子,那孩子她也没有养在身边,她怎么就知道那孩子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她生孩子时并不在京城,想来她送孩子的人家也不是京城里的人家,她如今只是张府的一个妾,怎么能那么手眼通天,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那个孩子身边似的,对那孩子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还知道他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云忠赞赏地看了一眼钟灵道:
“她当时把孩子送给了一户官宦人家,那家人如今也在京城。这些我都打听过了。”
说着他又看了看老太太和钟灵,有些欲言又止。钟灵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云忠的脸,见他这个样子便道:
“现在我们就是要想办法怎么把这事弄个清楚明白,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没谁会怪你。”
看到老太太也点了头,云忠才道:
“我到当地查过了,说当时庚娘送孩子的那户人家,是当地的知县,跟我们府上一样也姓钟。回京后,我想从这里入手,却发现虽然京官里钟姓人家不知凡几,却没查到与那知县一样名讳的人。况且这事,以我的能力实在是打探不出,没办法只好听了她的话,给她银子,却没成想她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云忠苦恼,钟灵同情,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老太太听到这话时的震惊。只是老太太想了想却自嘲地笑了,暗道真是老了想得太多,云掌柜的孩子是个男儿,况且那女人也不叫钱庚娘。
这么说来这事到是真的了,不过也确实不好打探。便是户部尚书,估计也不好去查官宦人家的哪个孩子是收养的。这事要想弄明白,看来还真是离了那个女人不行。钟灵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既然事实证明真的有这么个孩子,而且她对孩子的一切了若指掌,那么正常人就会想办法安排云忠偷偷地看一眼那孩子,可是她为什么不敢让云忠偷偷地见上一面,不是只有见了面才能更安心吗?才能更有说服力吗?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她为什么不让云忠见到孩子?
这里有几个可能,一是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二是这个孩子也许是个女儿。三是这个孩子有了哪方面的缺欠。总之,这个孩子如果活着,那么他一定是有着这样或那样不尽人意的地方,让这个筹码减轻了许多,所以她不想让云忠看见。希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能多得些利益是一些。因此她提出让云忠给她开铺子,卖身与她,那样即便是看到了孩子,甚至可以说即便是没有这个孩子,云忠也被她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了。对,一定是这样,好可怕的心机,好可怕的女人,怪不得能让张侍郎宠妾灭妻。钟灵摸摸自己的胳膊,竟然起了鸡皮疙瘩,心中一凛这是怕了吗?曾经被两百多个小三陪练的人,怎么怕了?我是草啊,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啊。
“云伯,你回当地调查时,那些知情人,跟你证实过那个孩子是个健康的男孩吗?”
一听这话,云忠的脸色变了问道:
“姑娘的意思是…..”
“云忠,你调查的那个地方是哪里?那个知县的名讳是什么?”一直沉默着的老太太忽然打断云忠的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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