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看着黄蕊的样子,觉得敲打得差不多了道:
“念你服侍我一场,今儿个也不撵你了。只是这该罚的却不能免了,否则这个院子以后更没规矩了。这个月和下个月的月例你就不用领了,再有下次,不用我说,自己走人!”
说着眼睛一一扫过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看得众人心里发毛,神情紧张。收到预期的效果,钟灵满意地道:
“大家都听着,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这各人的脸都是自己挣出来的,如果自己不珍惜,就别怪别人打了脸。今天我罚了黄蕊,我希望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该怎么做自己心里都拿好主意,别等到出了事,再来我面前哭。你们以前怎么当地差我不管,从今往后,都规矩点,认清自己的本分,否则出了事,犯了规矩我不管你们是哪个面上来的,决不轻饶!想留下来的就好好当差,自有你们的好处。不想留下来的,让绿萍回了管事嬷嬷,只管离开。想着在我这里浑水摸鱼,自己封自己当主子的,再也不要想了!我就说这么多,给大家提个醒。好了,都散了吧,绿萍随我进来。”
一院子的人都战战兢兢地应着,慢慢地散了,胆子大点的偷偷瞄着钟灵,心里泛着嘀咕:这还是原来那个姑娘吗?绿萍跟着钟灵进了屋子,利落地给钟灵换了杯茶有些担忧地低声道:
“姑娘,那黄蕊是姑太太的人,就这样罚了她,姑太太那边…”
“怕什么?她在主子面前打这个撵那个的,走到哪里能说得过去?她不傻,姑太太更不傻,放心吧。”
“那表姑娘呢?她说要找老太太评理。”
“你觉得她敢去吗?她好意思把我的话告诉祖母吗?”
“那她也会告诉姑太太的,姑太太向来把她当心头肉,她又是个受不得委屈的,向来无风都能起三尺浪,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在姑太太跟前装无辜装可怜呢。姑娘要不我们去找老太太,免得到时候她们到老太太面前倒打一耙。”
恩,不错,是个心思灵透的,好好调教绝对是个好助手,钟灵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微笑道:
“让她们折腾去,姑太太她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仅老太太心里有数,就连老爷和少爷们心里也有数,怕什么。”
“那老太太和老爷还由着她们?”
“老太太是她的亲娘,老爷是她的亲哥哥,只要她不出大格,老太太和老爷能把她怎么样?再说了,哥哥们也不傻,心里都有数呢,她们现在也就把我当傻子,看能不能哄了我去。所以,我们以后可得警醒点,不能让她们有得逞的机会。走,跟我到书房来。”
说着起身去了书房,绿萍心里有些忐忑,姑娘向来不爱跟她们这些丫头多说话,如果非说不可那也是能少说一个字是一个字,比如渴了,别人会说:“倒杯茶来。”而她则会说:“茶。”像今天这样给大家训话当众抬举一个丫头的更是绝无仅有,这还罢了,现在不仅耐心地跟她有问有答,还让自己跟着去书房?没听错吧,这书房可是姑娘的禁地,除了打扫,平时谁也不许进的,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表姑娘不正常倒也罢了,那个人向来都不正常,可是姑娘也不正常了。
呆愣了片刻,绿萍快步地跟着进了书房。看到姑娘已经端坐在书桌前看着她了,绿萍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偷偷抬眼觑着姑娘的脸色。只见姑娘因为落水而苍白的脸,早已养回来了,那白里透着粉,粉里透着红的小脸,像上好的瓷器般细腻光滑。一双大眼睛灿若星辰,再也没有落水前那种朦胧欲睡之感。饱满的双唇微微翘着,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她在心里暗暗把落水前的姑娘跟落水后的姑娘做比较,吃惊地发现,无论从相貌还是从精神头上看,姑娘都好像变了一个人。
钟灵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丫头表情丰富的脸道:
“去把门栓上。”
绿萍轻手轻脚地回到门边,栓了门,一脸不安地走了回来。
“绿萍你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四了。”
“你现在是几等的丫头?”
绿萍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钟灵,便低下头答道:
“二等。”
钟灵见她吃惊的样子笑道:
“你别惊讶,我以前是不太管这些事,现在却不能不管了。否则往后还不知道要落几次水呢!那滋味可不好受。”
绿萍一听吓得跪在了地上道:
“姑娘明察,奴婢真的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被那个歹毒的丫头推入水的。”
“起来吧,想哪去了,我又没说你知道。”
钟灵摆手,看着绿萍站起来后又说道:
“如果我身边都是些一心维护我的,怎么会让我落了单,给那丫头下手的机会?何况那丫头还是洒扫上的人。”
“姑娘的意思是…”
“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清理身边的人了,那些不忠不义,几个钱,一点东西就能收买的人,我这院子里用不起,也不敢用。至于那些到现在也搞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的人,我也不屑用。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这个院子理清楚,这件事你敢不敢做?”
绿萍听了这话把放到了肚子里的心又提了起来,姑娘把自己叫到书房说这些话,是信任自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可同时也有考验的意思在里头。如果接了这差事,办好了就是姑娘的心腹,就是姑娘屋里的大丫鬟,就是半个主子。往后伺候好了姑娘,凭着这情谊,将来一切都有姑娘做主,前途是一片光明。可同时,也就成了出头鸟,凡是想对姑娘不利的,或者姑娘出了什么事,都会先找上她,像这次姑娘落水,除了那下黑手的,最倒霉的就是姑娘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可是如果不接,或办不好可能永远都是个二等丫头,平平淡淡地过几年,到了岁数拉出去配个小厮,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接还是不接呢?绿萍为难了。
“你想想吧,在我练完字后给我个答复,别怪我给你的时间短,如今我身边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知道。”
钟灵看着皱眉苦思的绿萍轻快地说完,便开始练字。绿萍看着姑娘一笔一划地练字,仿佛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抉择。是啊,她是姑娘,是主子,没有了绿萍的还会红萍、蓝萍…,而绿萍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想到姑娘嘴上不说什么,却早就暗暗把这院子里丫头婆子的脾气秉性、身份背景摸了个清楚明白。否则不会在大家面前说那些话,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挑出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依仗,没有任何牵绊,老老实实做事的人来。想清楚了这些,绿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