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活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着半黄毛的表情,他现在一定爽得不得了。
十个混混前后左右一围,神兜兜地看着我们。半黄毛嘿嘿冷笑了几声说,把他留着,你们俩可以滚蛋。我知道他想留下的是蔡伟,面门上那一脚,的确有点狠。半黄毛应该也不再为了钱,打击报复,找回面子才是主题。多留下两个人,对他不见得有好处。
我和孙牛牛交换了一下眼神。我能看出孙牛牛眼神里写着“去他娘的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我的眼神。我是想告诉他,这个混混还挺爱看武侠小说。
蔡伟已经清醒了,我觉得他要是再装一滩软泥,可能我们真就扔下他不管了。他的胳膊从孙牛牛身上抽回来,很隐蔽地捏了孙牛牛一下。然后孙牛牛就像头愤怒的公牛一样,猛地冲了出去。半黄毛猝不及防,被孙牛牛一肩膀扛飞。说实话,半黄毛在空中的姿势还挺帅的,有种空中飞人玩脱手时的飘逸。半黄毛落地时,已经又回到街对面了。我没来得及看清他什么部位先着地,落地动作稳不稳,因为已经打起来了。
我以前没少打架,但以单挑为主,偶尔有个3P、***但从没打过那么多人的群架。我本以为人再多,干架还是讲究点章法的。你来我往,人少的那边多吃点亏就是了。现实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根本来不及看清人。不知道怎么着就挨一下,不知道一拳一脚是不是打在目标身上。打急了,完全不瞄准,谁靠近都揍。所以,有几脚踢出去后,我觉得那惨叫像是蔡伟发出来的。
我们三个好在是有默契的,基本上保持着背对背,没有被扯散。即便如此,挨得多的一定是我们这边。我很确定的是,我有一个眼角被打开了。也没功夫管是欧式大平行,还是韩式半永久,反正眼睛有点糊上了。孙牛牛除了有点喘,貌似还好。他皮糙肉厚,以混混们的手劲,只要不是踢裆插眼睛,伤不着他。蔡伟就比较惨了。他没我灵活,没孙牛牛壮硕,而且本来就是混混的主攻对象。片刻下来,他那身西装已经没法看了,这儿破一道,那儿挂一綹,脚印与烂泥齐飞,鲜血共鼻涕一色,配上他捋直了胳膊一通乱挥,活像个忘记吃药的神经病。
打了半晌,其实可能也没多久,只是感觉时间过得特慢,我们仨还都能站着。混混们倒是倒了一地。不算半黄毛,孙牛牛干翻了三个,都是撂在地上后,两眼望天,开始怀疑人生的那种。我弄倒了一个半。那一个是被我结结实实一脚踹中了横膈膜,呼哧一下就闭过气去了。另外那个,是想拿脑袋磕我鼻子来着,我机敏地跟他对了个头。得亏我童子功从小脑袋硬,梆的一声巨响,给我撞了个七荤八素,老半天眼前都是花的。那家伙比我更惨,一屁股坐在街沿上,抱着脑袋就开始吐。令人惊奇的是,蔡伟边上也躺着一个。后来才知道不是他干的。是那混混踹他的时候没站稳踩,把脚脖子给崴了。
虽然我们体力确实比混混们好,再混战一会儿,却也真没力气了。孙牛牛面对的人最多,又要打又要防,还时不时对我和蔡伟伸援手。如果他放开了打,五个应该拿的下来。我本来还好,上蹿下跳也没挨着实在的。那一脑袋撞完后,想缓一缓来着,但把劲儿都缓没了。一泄了气,手和腿都抖个不停。蔡伟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靠酒精麻痹撑着。况且就算立马给他个原地复活,他也真不如皮卡丘好使。
看对面还有的混混们,完好的还有三个。崴脚的多少还有战斗力,脑震荡那个也不吐了,再加上早就爬起来的半黄毛,怎么着算人数也还是比我们多。何况,半黄毛的表情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半黄毛眼神里戾气十足,在身上摸索了几下,冷笑着从外套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我一看,心里凉半截。折叠刀就是缩小版的蝴蝶刀,把短刃薄。这玩意打架不好使,划人容易弄伤自己,扎人又使不上劲。市面上大多使没开锋用来耍帅,跟Zippo打火机一个属性。我们班里就不止三个男生有。但是看半黄毛手里那把,却是开了锋的。
半黄毛如果拿折叠刀来单挑,我们也都不会怕。可现在情况不同,我们都没劲躲。如果他们一拥而上,把我们都按倒,一凉一凉地扎你。不是特别疼也不是不疼,不是不流血也不流太多。想想都膈应!我看了眼双目迷离的蔡伟,一会儿要是还冲不出去,希望他能多挺几下。
半黄毛一挥手,混混们开始往上围。我们挣扎着扭动了几下,眼看就得屈服了。半黄毛得意地笑,反握折叠刀冲了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我操你……话还没吼完,一个啤酒瓶的一下,正中他脑门。半黄毛身子一激灵,歪着眼就过去了。然后我就看到举着半个瓶子的瓶子。
瓶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跟着她的,还有两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也操着啤酒瓶冲进人群,对着混混们就玩起了太鼓达人。顷刻间,碎片残酒飞得满地都是。瓶子揪着半死不活的半黄毛大声骂,骂完了还一个劲儿问,听见没听见没。
我心说姑娘,你也太为难人家了,你看他那只剩眼白还一脑门血,鼻涕口水混着往外淌的样,像是个还能听进去话的人么?半黄毛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熬了一宿,钱一分没捞着也罢了,整话也没让说足两句,还回回吃暴击。
混混们很快就散了,起不来的也被同伴连拖带拽地弄走了。瓶子扶着孙牛牛心疼地检视伤情。我也挺幸运,被俩姑娘协力扶起来,还问有没有伤到要害。蔡伟四仰八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破衣啦撒的样,不仔细看,还以为人家在街心扔了一堆破拖把。我和孙牛牛怕他死过去,凑过去一看,发现丫的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