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遥的一双眸子变得通红,红得仿佛要滴出鲜血。没有什么比亲手杀死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伙伴更让人痛苦自责的事情了,虽然他的心灵经过了海底黑暗深渊的痛苦折磨洗练,但他仍然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把尖锐的刺针狠狠洞穿了。他的身体颤抖着,却坚定不移地挥起爪子杀向下一个目标,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小少年轮回者。
“轰————”
被剧烈的气浪抛飞的竟然是祁遥怪物般的身躯。少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中如同燃烧着无形的能量火焰。眼泪大股大股地涌出,划在他稚嫩的脸蛋上。这少年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悲恸和……暴怒!
“阿凌……”一个泣不成声的轮回者嘶声力竭的说道:“杀了他……杀了他……阿凌……大姐死了……大……大姐死了……那个救过我们无数次……保护……一只像亲人一样保护我们的……大姐……被他杀了啊……!”
就像是心中唯一作为依靠的大山轰然倒塌,绝望的轮回者们眼中燃烧的,是一种宁愿放弃生命的悲恸和疯狂。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尤为甚之,他坚毅英俊的脸庞上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把脸颊头颅山抓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巨大的力道让他的指甲都翻卷开来。
五指连心,指甲生生撕离皮肉的剧痛男子就像感觉不到一般,他大声的嚎哭着。这个平时最注意形象的英俊男人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一直深爱着周涵慧,可现在她竟然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这让他彻底崩溃了。
不单单是祁遥,所有的海鲜水手们都被轮回者少年阿凌突然爆发的实力震飞了出去。祁遥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木然地向前走去。而少年阿凌周身燃烧着虚无的魔法火焰,手中法杖顶端的宝石亮得像一轮耀眼的太阳。
少年挥手拦住疯狂冲上来的众轮回者,他高举着法杖,眼睛紧紧盯着一步步走进的祁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步……两步……祁遥浑身颤抖着向前走动着,他无法抵抗‘飞翔的荷兰人’号的控制。
终于,在祁遥距离轮回者少年阿凌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举起了手上的狰狞血爪。可少年仍然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看着沾有周涵慧鲜血的利爪当头劈下。
“唰————”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祁遥猛地把血爪反手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杀了我——”祁遥的声音嘶哑无比,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住自己刺进自己胸膛的爪子,浑身颤抖着艰难说道:“杀了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太长……时……间。”
祁遥早就萌生死志了,在海底深渊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数载之后终于在他的祈祷下得到了救援,可解救不代表救赎。迎接他的是第二重更为可怕的诅咒,他成为了一个傀儡,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失心者。
他绝望了,而亲手杀死周涵慧更成为了最后一颗压垮他心灵的稻草。他渴望用死亡来解脱,解脱这无比可怕的,带着无尽痛苦与折磨的诅咒。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祁遥闭上了眼睛,可许久过后,他所期待的并没有到来。他诧异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少年轮回者在他面前绽开的灿烂至极的笑容。
让人冷到骨髓里的笑容。
“你以为单单一死就能解脱么?你以为你死了就能平息我们的仇恨么?”少年看了看仍然跪在周涵慧尸体旁边痛不欲生的男子,笑着说道:“不……就算是把你大卸八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也不能……”
“我知道你……祁遥……姐姐经常挂在嘴边的人。”说道周涵慧,少年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他接着说道:“她总是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看月亮。我知道,每当这时候她就是在想你了。姐姐表面坚强,内心可是脆弱无比的……”
“亲手杀死姐姐,你一定很自责吧。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这都是不重要的……”少年脸上终于露出的狰狞的神色,他浑身的魔力一瞬间都暴走起来,他大声吟唱了起来,声音变得宏大而飘渺。
“我给你自由……我给你解脱……我要你永远活着!永远受着诅咒,永远的被痛苦与自责折磨!在无尽的痛苦时间里,你的心灵会渐渐腐烂,你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痛苦,我要你逐渐被自己的心灵杀死,被自己的意识杀死!我要让你像死了一样活着……不,比死了还要痛苦无数倍地活着!!”
随着少年的咏唱,魔法能量瞬间开始了不可逆转的暴乱,众海鲜水手们纷纷被轰进海中,靠的近一些的则直接爆成了肉酱。祁遥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封印削弱了‘飞翔的荷兰人’号对自己的控制和支配,但却把自己内心的痛苦和阴暗面放大了无数倍。
身上的水藻和海生物渐渐剥落,但身体恢复原状的祁遥却感觉自己的心灵腐烂起来,仿佛有一些无法形容的可怕东西正在逐渐侵噬自己的意识和灵魂。他发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打上了一个不知名的烙印,一种极度不舒服不自在的难受感觉像爬虫一样蔓延在全身。
看似漫长,但这些仅仅是一瞬间就完成了,暴乱的魔法元素也终于平静下来。少年阿凌使用最后的力量释放了一个群体传送术,所有的轮回者包括死去的周涵慧的身影全部淡化起来。
少年抬手放出一道魔法光束,将周涵慧一直挂着脖子上的半截爪尖化为了灰烬,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悲恸之色。他看着痛苦地委顿在甲板上的祁遥,缓缓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的爪子将永远的残缺无法补全,就像是你丢失了一块的灵魂,你将永生永世受到诅咒……”
在少年的脸孔逐渐淡化消失的同时,无数苍老的皱纹一瞬间就爬满了他清秀的脸颊,就连的头发和眉毛也变得花白一片,像是透支了数十年的生命力,少年几个呼吸之间便衰老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
…………
“你在干什么?像个海胆一样趴在哪里……快回到‘飞翔的荷兰人’号的甲板上!”章鱼头戴维·琼斯的声音回响在祁遥耳边,可祁遥仍然蜷缩在轮回者开来的高科技小艇上充耳不闻。
“这是命令!水手!你这只水沟里爬出来的肮脏臭虫!”
祁遥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站起身来,猛地从空无一人只剩血迹的小船上跳下,一头扎进了茫茫大海,浪花翻腾间,完全失去了踪迹。
(自由……?)
…………
“啊……该死!那个臭虫偷走了我的钥匙,开启亡灵箱的钥匙!”过了不久,沉寂的‘飞翔的荷兰人’号甲板上突然响起了戴维·琼斯的咆哮。
章鱼头船长脸上的触须抽搐着,他狠狠地一鞭抽在一个正在推动轮盘的海鲜水手身上。
“绝望地品尝悲哀吧,唤醒它,唤醒沉眠******深处的恐怖…………”
“TheKraken!(北海巨妖)”
…………
海盗港口图特加是一个完全没有法令和束缚的自由小镇,那里鱼龙混杂。海盗、妓女、小偷……什么人都可以在那里生存,不管是落魄的水手还是烂醉如泥的酒鬼,没有人会瞧不起他们,因为那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天涯沦落人。但偶尔也会有一些胆大的商人去那里淘金。
图特加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它的酒馆兼旅店了,所有人都放荡形骸,大声说笑怒骂着。在图特加,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有人在乎,没有人过问。即使有人当街打架杀人,你也会很快再次看到他在酒馆里喝得满面红光地吹着牛。
暴力,黑暗,肮脏…………这是外人对于图特加的看法,但对于以大海为家的海盗与落魄的流浪汉来说,这里是他们的自由天堂。
今天的图特加一如既往的热闹,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港口那里似乎游来了一个人,这人白色长发,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在大海上漂流了很久。一些细心的人可以注意他右手的无名指缺了一截。
图特加从来都不会缺少这种由于海难或种种原因沦落到如此境地的可怜儿,这类人的人数每天都有增加,也每天都会减少,一切阴暗角落无人问津的无名尸体可以证明这一点。
斯卡莱特和吉赛尔是图特加有名的交际女子,她们像往常一样打扮得妖艳而暴漏,站在酒馆的街边便聊天便观察着路过的行人。和平时一样,很快就有人来搭讪了。
吉赛尔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一头罕见白色头发的年青人,期待着这个落魄的家伙能说出什么新鲜的话题来。
“最近见过杰克·斯派洛吗?……我找他有事情。”
“哦……杰克·斯派洛,他欠你钱了么?我也在找他,如果你见到他了的话,麻烦你帮我带个东西给他。”吉赛尔涂着夸张黑色眼影的眼睛转来转去,最终狠狠抽了白发年青人一个耳光,和斯卡莱特扬长而去。
祁遥捂着左脸,面无表情地喃喃道。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