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跟着张神医走进草庐,庐内陈设简陋,晾着几簸箕草药。除了药香特别浓厚之外,与一般的药房也没有什么差别。
张神医见吴凡泪眼汪汪,不禁眉头一皱,冷冷道:“别哭了。”
吴凡伸手一擦眼泪,倔道:“我没哭。”
张神医冷笑一声:“小子,你怕痛吗?”
吴凡学着他的样子也冷笑一声:“当然不怕。”
张神医点了点头:“那最好。”双指捏着根细长出奇的金针,扎在吴凡前胸的一处穴道上。
吴凡只觉针扎处微微一麻,却不怎么疼痛,心想:“这狗屁神医啰哩啰嗦小题大做,用针扎一扎穴道,又能有多痛?”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被张神医呼来喝去,是以对这位鼎鼎大名的神医,心里并没什么好感。
张神医点燃一根艾草,在金针下缓缓熏烤,一开始倒没什么,烧的久了,金针温度越来越高,就像在吴凡胸前插了一根火针一般。
吴凡这才明白张神医为什么要问自己怕不怕痛。但他生性倔强,仍是硬撑着挤出笑脸,笑道:“像你这样用火烤金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张神医手下不停,暗想:“这小子倒也有几分骨气。”手指一撮,艾草的火焰涨大了一倍有余。吴凡低头看去,只见金针的尾端慢慢飘出一缕白烟,原来这针竟是中空的。
张神医拔出金针,眉毛皱的更深,嘀咕道:“白烟,不是经脉病变,那这病究竟……”
吴凡哈哈一笑:“张神医,我得了什么病,原来你也诊断不出吗?”
张神医白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天生经脉堵塞,是个不能修炼元气的天残之体。你父亲为了帮你,想用自己的元气将你体内堵塞的经脉疏通,没想到你的经脉十分脆弱,反而被你父亲雄浑的元气给撑破了,是不是?”
吴凡张大嘴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想不到这位张神医竟然能猜的这么准确。
张神医冷冷道:“经脉破碎,是你病症之一。而经脉破碎后,你老子的元气散入你四肢百骸,便如肉中之钉,每天子时都要发作一次,这是你病症之二。”
吴凡心悦诚服,低声道:“是。”
张神医沉吟道:“经脉断裂,用九虫九花膏配上灵络丹调和,当可接上。体内有异种元气,种下噬元虫蛊,让蛊虫慢慢将那些元气吞噬掉,也就是了。但除了这两样病症之外,你体内其实还有第三样病症,我却竟然看不出来……”
吴凡问道:“三样病症?那我还有的救吗?”
张神医道:“你这次生病,全由前两样病症引起,治起来不难。第三样病症目前仍在潜伏,近几年内断然不会发作,不然我还会找不出来吗?”
他抬头一看,见吴凡印堂发黑,精神颓靡,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心想:“我如果不救,他最多只有七天可活,要想弄明白他身体里的第三样病症是什么,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当即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令药童去煎药。
吴凡百无聊赖,翻开一本医书,是皇甫谧著的《针灸甲乙经》。
张神医见他乱翻一气,冷笑道:“你看得懂吗?”
吴凡随意指了一处,说道:“我正要请教,什么叫做‘人有五脏,脏有五变,变有五,故五五二十五,以应五时’?人有五脏,说的自然是心、肝、脾、肺、肾。至于‘五变’、‘五时’什么的,我就不明白了。”
张神医听他问起医学道理,随口解释道:“譬如肝为牡脏,其色青,其时春,其日甲乙,其音角,其味酸。另有一本医书《素问》上面说:‘肝味辛’。据我考证其实是错的。”
吴凡心想:“你怎么考证,难道挖一个人的心肝来尝一尝?”问道:“那心脏呢?”
张神医道:“心亦为牡脏,其色赤,其时夏,其日丙丁,其音征,其味……”他说到这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手写的医书,说道:“你要是真的想学穴位针灸,不妨先看这本。”
吴凡接过一看,见封面写着“针灸甲乙经论”六个字的题签,下面注着“神医谷张葛撰”一行小字。
他本来对医学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见张葛张神医眼中颇有殷切之意,倒也不忍让他失望。翻开书认真读了下去。遇到不懂之处,便向张葛请教。
张葛久居深谷,只有几个呆头呆脑的童仆陪伴。吴凡问他医学上的问题,正是投其所好,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替吴凡一一详细解答。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童仆送来饭菜。吴凡放下医书,按着自己小腹道:“我近来巨阙穴时时隐痛,是不是胃脏出了毛病?”
张葛道:“你现学现卖,学的倒挺快。这几天你舟车劳顿,有一顿没一顿。胃出点毛病,有什么奇怪?等会儿我替你灸两针也就是了。”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吴凡四下胡扯,张葛明知他一窍不通,是在胡搅蛮缠,还是将医学上的道理一条条说给他听。
吃完饭,童儿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张葛道:“服药吧。”
吴凡接过一看,只见巴掌大小的瓷碗内,盛着大半碗漆黑的药汁。他尝了一小口,只觉这药苦涩辛辣,臭气扑鼻,竟然喝不下去。
张葛在一旁道:“这九虫九花膏,是用九种毒花佐以九种毒虫熬制而成,味道可好得很哪。”
吴凡听他出言讥讽,心想:“不过就是一碗苦药,难道还能喝死人不成!”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不想药水入腹,肚子登时如同刀绞,更是阵阵恶心,眼看就要呕吐出来。张葛手指一戳,点了吴凡胸口穴道。后者食道立即闭塞,这才没有将药水呕出。
张葛道:“你服了药,断裂的经脉自会慢慢恢复,不必担心,先去休息吧”
吴凡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比平时大了数倍不止。与张葛道了别,由僮儿领到西边一间草庐,倒头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