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的成长过程中,有很多重要的阶段,比如第一次春游,第一次打架,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告别。男人和女人对于这种重要阶段的定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女人们大多会记得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第一次去约会的时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糗……而身边的男人们,他们总是对这些女人铭记在心的日子不削一顾,他们更容易记住自己进电子游戏室被抓包的场景,读书时经常聚在谁家看****,亲手点燃的第一支烟,以一己之力打爆全场成为校园MVP的瞬间……
我叫夏妍,我人生中鲜明的记忆是从1998年开始的……
1998年的夏天,马道这个沿铁路而建的小镇异常炎热,对于即将升入初中进入人生崭新阶段的我来说却是一个黑暗的开始。本人作为一名无辜的小学毕业生,非常荣幸的因为自己妈妈的过激反应,被卷入了镇上第一中学的“黑名单”事件。
相信很多小伙伴都有这样风风火火的妈妈,长相甜美,嗓门却极大;脾气暴躁,内心却很柔软;天性好强,实质却很脆弱。我记得在那个夏天,她拿着我的小学毕业试卷质问跪在她面前的我......
“你说你是怎么考的?!!为什么不是双百分,为什么不是?!!人家隔壁的彭小莹、楼下的蔡小圆、一单元的胡小杰……她们都是双百分,你为什么数学就只给我考了个94?!!!你好意思吗?!你好意思出门吗?我都替你丢脸。同样一个班,同样一个老师,为什么你只能考成这样,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不把原因给我想明白,你休想出这个家门,看我打不死你!!!”
每次一听到我妈这样的怒吼,我就吓得魂都丢了,说实话她吼的啥我真不清楚,整体感觉就是一头狮子不停的在我头顶咆哮着,宣誓着她在家里的主权地位,她稍稍用手掌拍一下,就可以把我拍死在家里瓷砖的缝隙中。每次经历这样的情况,我除了狂哭基本没有其他反应,当时的我真的觉得特无助,只能用嚎嚎大哭的方式来寻找一点安全感。其实我自己非常清楚考试时发挥失常的原因,但是我真的难以启齿,或者说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整个事件过程给我带来的惊悚感受和心理阴影。
事情还要从小学毕业考试前一个月说起,记得那时我是小学鼓号队的总指挥,对于我们那屁大点的镇来说(镇上只有2所小学、1所中学),能当上这么一个职位,代表着至高的荣耀。这不仅仅是高颜值的体现,更是各方面综合能力的考量,总而言之就是牛掰的不得了,拽的不要不要的。当时我们小学鼓号队去参加了镇上中学组织的一个爱国主义教育活动,我穿着指挥员特有的制服笑魇如花的走在队伍最前面,那一定是一副很美丽的画面,有很多初中部的学长、学姐都好奇的向我们行起了注目礼,但其中有一群人显得尤为奇怪。
他们大概10几个人左右,男男女女,这么重要的活动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没有穿校服,而且他们时不时还对我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大笑着,搞得我原本美丽的心情很是不爽。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看到我们班上的小李子冲着那群人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跟当中的一个男的讲话,眼里充满无比的崇敬。
小李子回来后得意的给我们介绍到,他们那群人都是初中部初三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很牛B的人是初中部“混”的最好的人,也是他哥哥叫陈浩南。看到小李子满脸神圣的表情,我内心充满了鄙夷,这群人看着这么不正常,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活动结束后,我正准备跟小伙伴们一起回家,结果小李子突然向我们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夏妍,我哥让你和张颖一起过去陪他说会儿话”
随着小李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伙人男男女女正无所事事的在那里嬉笑打闹,我从小被我妈教育的根正红苗是非观念清晰,我非常清楚眼前的这群人就是妈妈口中常说的坏孩子,男男女女不穿校服还拉拉扯扯的,我看着他哥哥的样子都觉得无比恶心,谁让他们那群人在我们鼓号队表演的时候指指点点,嘻嘻哈哈,让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的动物一样被参观的人随意评头论足。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爽,毫不犹豫的回绝到:
“我们又不认识他,干嘛跟你去,莫名其妙!”说着就拉着张颖往校门口走
看我们执意要走,小李子有点着急,情急之下居然给我们跪下了!!!跪在地上求我们过去,说我们不过去,他会不好过……打小从没见过有人给我下跪,我才12岁啊,我怎么受得起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这在我心中的影响该有多震撼啊!!小李子还跪在我们面前哀嚎,旁边的张颖同学说话了:
“小李子,不要这样啊,我们大家都是同学,我跟你一起过去就好了。”
纳尼?!!张颖同学,难道你妈妈从小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吗?!你长到现在居然还没被拐走真是奇迹耶!你这样随便帮别人拿主意真的好吗?我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被张颖拉着手向那群人走去。小李子见状撒欢儿跑到陈浩南面前去邀功
“大哥,人给你带过来了”小李子一脸神圣的表情,就像是士兵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一样庄严。大哥对我们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们俩到他面前去
“你们俩叫什么?”
“我叫夏妍”
“我叫张颖”
“这样吧,你做我妹妹吧”陈浩南指着张颖说
“你就做我女朋友吧”陈浩南指着我说
陈浩南刚把话说完,身边的人就一阵起哄,吹口哨的、鼓掌欢迎的、放肆大笑,这样莫名其妙的气氛让我很不爽,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耍的猴子。
我和张颖彻底蒙圈儿了,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啥意思?!!对于12岁的我来说,完全不能理解一个陌生人认别人当妹妹,更不要说理解“女朋友”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以我当时受教育的程度,我知道这两个字的笔画不同,拼写不一样,其他的完全没有概念。那群人为什么要这样笑?为什么要起哄?原谅我当时的小脑袋瓜确实不好用,我沉浸在一种惊慌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陈浩南摆摆手示意我们俩离开。
听到“可以走了”4个字,我突然清醒,拉着张颖的手一溜烟就跑了,赶快远离这群神经病!!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忘到九霄云外,毕竟那时有很多值得我们开心的事,这件事除了让我有点惶恐以外,没有在我脑袋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很快周末到了,每逢周末我都会到表哥家去玩儿。表哥家对面是镇上唯一的一家自带电影院的文化宫,是当时潮流文化的发源地、爱国主义教育神圣的传播地,也是镇上男女老少的欢乐所在。文化宫里面有各种儿童设施,还有大人们最爱的棋牌室、台球室、赌币机等等。最让我心心念念的,还是文化宫里王婆婆自己做的手工冰淇淋和炸土豆,就跟现在我每到火锅店都会点一份干碟沾土豆一样,儿时去文化宫,一定要有冰淇淋和炸土豆的标配。
表哥开门的时候眼神有些怪异,他在实验中学上初三,快中考了,想必是压力太大了吧。我刚换了鞋进屋,表哥突然抓着我就往他屋里拽,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快速关上门,难得一见的鬼祟表情让我很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心里偷笑,他肯定要给我说啥秘密吧。
“听我们班的同学说,你是陈浩南的女朋友?”
“陈浩南?陈浩南是谁啊?”
“你不认识他?他是我们年级的扛把子啊?”
“扛把子是什么意思?”原谅我那时还没看过《古惑仔》,更不知道“陈浩南”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分量。
“……算了,给你说不清楚”表哥满脸鄙视的看着我
“等等!!”我忽然缓过神来“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女朋友三个字?”
“你真是他女朋友”表哥一脸惊异
“前几天我们到实验中学去表演,有个男的把我和张颖叫过去,让张颖做他妹妹,让我做他女朋友”
“你答应他了?”
“没有,我跑了啊”
“那我们全班为什么说你是他女朋友,你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谈恋爱、交往是什么意思吗?”
“我怎么知道啊,你们班上的人怎么这样啊,背着人家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
我很气愤,非常气愤!虽然当时完全不知道女朋友、谈恋爱、交往对我来说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跟一个我厌恶的人联系到一起,这会让我恶心的想吐。我觉得我必须要把这事好好弄清楚!!突然我有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我转过头对表哥说
“走!带我去找那个男的,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你确定你要去找他?”
“是啊,你不敢带我去??”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每个周末都会在文化宫台球室,我带你去!”
我和表哥一起来到文化宫台球室,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台球室。诺大的房间里摆了几张台球桌,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烟草味快把我熏窒息了。表哥一眼就认出了陈浩南,快步走了上去,我突兀的站在门口接受着烟雾的“熏陶”,一口气没接上来呛得我跑了出去。不一会,表哥跟着陈浩南一起出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三个男男女女。
“就是你,你过来一下”看看身边无人,确定陈浩南是在叫我,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故作轻松的走了过去。
我人走到面前,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原谅我平时在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在号称年级一霸的人物面前,我是有点怂了。我把眼睛看向表哥,祈求在他那里得到一点援助。不愧为血缘之亲啊,表哥看到我求助的眼神,仗义的张着嗓门开口了:
“陈浩南,我妹今天给我说他不是你女朋友,她不认识你,麻烦你下周上课给班里同学澄清一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浩南轻蔑的看着我表哥
“我妹说她不认识你,她不是你女朋友”
“是啊,我不认识你!你怎么能在别人面前乱讲呢”看着表哥态度坚决,我也在一旁附和着,陈浩南看着我俩没说话,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就在这一两秒的时间里,陈浩南忽然抄起右手就给了我表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接着又给了表哥一脚,我可怜的表哥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年级扛把子偷袭了!我整个人完全被吓傻了,第一次看到这么霸道凶恶的初中生,我甚至忘了上前去把表哥扶起来。我就傻楞在那里,看着表哥哭着爬起来,手指着陈浩南大喊:
“陈浩南,你给我记着”然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蒙圈的我楞在原地。
我是多久没有见到表哥哭鼻子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俩在奶奶家为了争着吃一个玉米馍馍大打出手,后来姑姑看见直接上来夺走了表哥即将到手的馍馍塞在了我怀里,表哥瞬间就崩溃的哭了。这之后的突然有一天,表哥就这样长大了,个子长高了好多,声音也变了,关键是再也不会跟我抢东西吃了。我的思绪还停留在堆过去的回忆中,陈浩南走过来对我说: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陈浩南的女朋友,以后每个礼拜五、礼拜六下午7点,你都必须在文化宫台球室陪我玩儿,知道吗?”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被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想哭更多是觉得对不起连累了表哥。我听到这句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想拒绝,但是又怕承受拒绝的后果是我也被打一顿
“我再重复一遍,你听到没有,以后别人问你,你要说是我陈浩南的女朋友!”
“但是,我姑姑是学校的老师,她如果知道这件事,会跟我妈妈讲的”这是我当时说的唯一一句话,仿佛还是起到了一丁点作用。
“那以后我不会在你们学校来找你,你就每个礼拜在这里来找我就是了”
.......长长的沉默,我一直在想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他,说出来不会被挨揍又理所应当。就在陈浩南以为我没有异议,要结束我们之间看似像一场谈判似的滑稽对话时,我突然开口了:
“要是我不干呢”虽然是句反抗的话,但是我说的底气不足,也不敢直视他,这已经是为我自己的自由做出的最后一丝挣扎。
陈浩南听到这句话彷佛像是踩到****了一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停顿了1.2秒,冒出了一句:“你要是不干,你表哥在我们班上就不要想过好日子!你相不相信我天天找他麻烦?!”
god!我猜也是这样的,反正不打我,就是打我身表哥,彻底无语......趁他还没回过神,我转头就往文化宫门外跑,估计他完全没意料到我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这一次让我顺利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