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站着一个俊朗的身影，双手负后，正翘望着房中的字画，那些都是赵雪闲来无事所绘，她是艺术学院美术系的学生，虽然懂音律，其实这绘画才是她的所长。画上是玫瑰花，白白红红，桌上一盘苹果、糕点。偶尔的少女图，也与以往所见的不同，因为她们一律都穿着怪异的服饰，圆润清秀，清一色不是全身图，亦或只有一张面部，亦或画至腰身，背景全是夸张绚丽的色彩。
“这位公子，让你久等了！”
绿珠进入房中，替来人斟了一杯清茶。桌上摆放着每日不可缺少的清鲜果点。
男子转过身，打量着绿珠：这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眉清目秀，与这里楼里的姑娘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京城人都道：风华楼雪婵姑娘倾国倾城，才艺双绝，是不可多见的奇女。光见上一面，京城之中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如果是这样，他宁可相信传言，看到绿珠，略感失望。
“这些字画都是你作的？”
绿珠浅笑：“公子说笑了，我一个丫头哪里懂什么字画。这些都是我家小姐闲来无事时所画。”
男子眉毛一挑，有些窘意的浅笑：一个丫头尚且长得如花似玉，可见雪婵姑娘还真不是一般。她的闺房不同其他青楼女子的房间，有一个极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挂满了字画，琴棋也是这里不可少的东西，墙上还挂着一把宝剑，上面的宝石在烛光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花妈妈经过门前，唯见绿珠与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
“死丫头，雪婵呢？”不待绿珠反应过来，一把就抓住绿珠的耳朵：“整日不好好侍候她，竟挑唆她四处乱窜，当妈妈不知道么？你今儿又对她说什么了？害她竟然去了城外？”
“妈妈！妈妈”绿珠吃疼，她就知道，无论她们主仆做什么，花妈妈总是会知晓的。
“花妈妈！”赵雪听到绿珠的呼救声，这些日子来，若是自己做错什么，花妈妈不会惩罚自己，倒是绿珠便会吃苦头，换过衣衫，只是简单地将秀发用丝带束经两侧，一串珠坠佩于两髻之间，那粒漂亮的红坠子正好落在额间，“妈妈，我这么大的人，难道还要听一个小丫头左右不成。”
都道雪婵姑娘最喜欢素色，今日穿一身浅黄色的衣衫，越发的清丽动人，未施脂粉，少了风尘女子的庸俗之质，却更多清雅。
四目相对，赵雪落落大方地浅笑：“让公子久等，还请原谅。”
花妈妈放开绿珠，用手指凿着额头：“臭丫头，好好侍候小姐。再出鬼主意，小心我饶不了你。”
“公子请坐！”赵雪招呼来人坐下。
轩辕清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她有一双天下最美的眼睛，深不见底，黑得明亮，亮得生辉，如丝如雾，里面藏匿了太多的内容。就如传言中所说，风华楼的雪婵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她的歌美，她的舞美，她的人更美。
绿珠转身走至门口，却不想离开房间。看多了那些男人看姑娘的眼神，今日的这位更胜，所以她不会离开，以免这男子对姑娘不敬。
“倘若在下欲替姑娘赎身如何？”
她真的很美，美得绚目，轩辕清感觉见过了面前的女子，恐怕再也不愿见任何女子，因为她是那样纤尘不染，却又那样的毫不做作。
这不是赵雪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是多少次她早已经记不得了，哪一个又不被那高昂的赎清吓坏。不足十五岁的她，如今被捧成风华楼的头牌，正是风月阁的摇钱树，她相信无论对方出价多高，阁主与花妈妈也是不允的。因为无论多高的价格，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她都赚回来。
“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
话一出口，轩辕清满是惊异：“为什么？”
“我不喜欢成为物品被人卖来卖去。其次，虽然我不知晓公子的真实身份，但是我知道公子府上与风华楼，对我来说不是从竹笼换到金笼，是竹是金都只是一个笼子而已，在这里雪婵有更多的自由。”
她巧妙的回话，令他更是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我早就知晓，姑娘的身价可谓天价。你如此说，是怕我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天下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当她服下圣女散的那一刻，便已经拒绝了被人赎身，多余的话不过是徒劳，她会很快打消此人的想法，不待细想，揭开左腕，露出腕心紫红色的圆点。
“这是什么？”
赵雪放下衣袖：“我服过圣女散，也就是说，当我选择服用此药时，便已经拒绝任何人为我赎身。就算赎了我，我也是一个半死之人，亦或者只是一个买回家的花瓶，若想替我解毒，这解毒的花销并不在赎身银之下。”
“你……”轩辕清实在不明白，像这样美丽的女子，居然只能看不能碰。
他以前听人说过圣女散，这是江湖中最奇怪的剧毒，可以在体内潜藏一生，必须是冰清玉洁之体方敢服用，一旦服下，不可与男子欢爱，否则男子立即毙命，她自己也会痛苦不堪。
“所以公子的好意，雪婵心领了。今日在公子面前坦言，也是希望公子往后再来此处。见我一面，花一万两银子，却是不值。雪婵只是容颜略好，除去这漂亮的皮囊，也实在是个普通再普通的女子。”
赵雪说完，看轩辕清还一头雾水，她不想对方的身份，此人第一次见面就欲替她赎身，在她看来，只是一个好色之徒罢了。
“绿珠，这位公子该要离开了，请送客！”
什么，她竟然下了逐客令？
轩辕清瞪视着雪婵：她真的很美，身上那份冷傲，是他从未感受过的。面容冷艳得像块千年的寒冰，不该是她，而应该是他。他自幼便生活美女丛中，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唯独像她这样直接又坦然的还是第一次。
绿珠进入房中：“公子，请。”
他勾起她圆润的下巴，定定的审视着这张漂亮的鹅蛋脸：“今儿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完。”
她衣袖一挥，推开他的大手：“公子该离开了！”
绿珠送走轩辕清，他下了楼，心下一沉思：这雪婵为何这般待自己。这些青楼女子，不是个个都迎来送往，难不成，她还有什么急着要见的客人。
赵雪端坐桌前：“把桌上收拾收拾。”“绿珠，一会儿你把保安堂郎中、白玉酒楼的掌柜请到我房里来一趟。”
什么？这可是姑娘头一遭呀，她从未主动传见过任何人，今儿居然说要见保安堂郎中，白玉酒楼的掌柜。
“姑娘……”绿珠欲问原由，赵雪淡淡地道：“别问那么多，你把他们叫来便是。来后，你定会知道原由！”
“是！”绿珠捧着茶盏离了房间。
赵雪起身，纤指掠过古琴，响起阅耳的声音。
弹一曲《葬花吟》，脑海中又浮现今儿所见的落难百姓，无助的目光一次次掠过眼前。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也庆幸她不是一个闺房中的弱质千金。或许这样，她还能做一些事，雁过留影，人过留名。她也只是一个世俗之人，既然她已经很有名，是青楼名妓的恶名，不妨就添点美名吧。
正如轩辕清所料想的那般，他刚离开，雪婵的侍婢便去了大厅。
三更后的风华楼正是生意最火红的时候，台上艺妓歌舞升平，台下人声鼎沸。绿珠穿过人群，走近一个少年男子，附在他的耳边低语两句，转身又走近另一个大汉身边又说了几句。
两个男子的喜色难以言表，随即便跟在绿珠身后离了大厅，上了二楼。
轩辕清从鼻息尖挤了一丝不屑的声音，最是无情青楼女，看来此话一点不假。这雪婵真不简单，居然可以众多男子之间，而她呢，一早就服了圣女散，这不是故意害人相思么？真真是个害人的妖精。
他不是很讨厌她么？为什么眼前总是她的影子。
保安堂郎中、白玉酒楼掌柜一前一后进入雪婵的房间。琴声悠扬，绿珠便打扰到一侧弹琴的雪婵，将二人招呼坐下。
一曲毕，赵雪沉吟片刻：“有劳刘郎中与高掌柜了……”
两人面面相窥。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柔若清泉，让人如沐春光：“今儿，我去了城外的山神庙。西北四州连年高旱，如今灾民们涌于京师，来了无法得以回乡，每日都能见死尸……”
这些与他们二人又有何关系，依他们二人的实力，根本没有银子能见天下第一名妓的真容。
绿珠这才听出个分明，姐姐叫他们来是与乡亲们有关，神情中绽出感激之色。
“小姐这是……”
白玉酒楼的掌柜浑身颤栗一下，他只是替人看管酒楼，可没这等能耐能开济粥棚。
“我知道白玉酒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小点楼。今儿叫高掌柜过来，雪婵是有一事相商。”
难道他真的猜中了，要他吐血，接济灾民。那大厅之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多了，这雪婵姑娘不是给他难堪，居然挑中了他。
“小姐有所不知，我也只是东家请来的掌柜。这等大事还得……”
“看来是我没有说清楚，高掌柜误会了！”赵雪爽朗地浅笑起来，这一笑春光明媚，风情万种，“我是要照顾高掌柜生意，想知道十个馒头的成本是多少。”
“这……十个馒头的成本大约十二纹钱。”
这就对了，通常外面卖的都是两纹钱一个馒头。“雪婵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