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应道:“是呀,以前在画廊的时候,偶尔我们也替人做这种画。那里有现成的颜料可买,但到这儿来,需要我亲自动手配,花了好多功夫,差不多用了五年的时间。建州时为了借轩辕楚的信鸽,我曾经给他作过一幅画,是白天黑夜交替的画面。那也是一种特殊的颜料,但是我被劫之后,配方就丢了。以后要再配出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把颜料给你。”君子不夺人所好,他却将她亲手配制的特殊颜料给带走了。
梁雪不想要,“物以稀为贵,如果这样的画太多,它们就不值钱了。”所以她不想留下太多这样的画,《太平清明图》、《桃源图》都将是这种奇特画的顶峰,往后她所要追求都只是画境更高的画儿。“我这儿还有闪光的颜料,就是让画在晚上发光的……你若想要,我可以送你。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用这两种特殊颜料。”
既然是这样,自己拿来,岂不扰了她的本意。
她不会再用这两种特殊颜料,而配方已丢。
轩辕泌从怀中掏出脂粉盒,倒立过来,很快两团颜料就掉在地上。
“你这是……”
轩辕泌用脚踏了几下:“你不想用,它们便失去了意义。也不想给别人……”
两人相视而笑,轩辕泌明白了她的心意,梁雪从怀中掏出夜光颜料,也将颜料抛散地上,随后两个人欢快地一阵胡踩,整个院子里都染成了橙色与银光的颜色。
那本丢失的小札,就算有人拾了也看不懂,因为一些矿石粉是用拼音和英文字母代替的,上面勾勾画画,可谓是乱七八糟。
“在我的家乡,男子可以和女子成为朋友。你便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因为轩辕泌温润如玉,因为他有脱俗的风姿,宠辱不惊,平静无傲,也从不对任何事物产生好奇。
轩辕泌握着毛笔写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早听人说过,轩辕泌的书法很好,笔法刚劲有力,竟有王羲之之风,只是这个朝代还没有王羲之,而梁雪也找不到可以对应的年代。
“好字”梁雪赞好,却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句。
梁雪转身进入草堂,从里面捧着一只锦盒:“这是我在云台山时所绘的画,想请你帮我评点一下。”
轩辕泌缓缓展开,云台山缥缈锋,流云似瀑,气势浑厚,真难想像这画出自一个女子之手。云山雾罩,似真似幻,恍若仙境。
握着笔,轩辕泌沉思片刻,题笔作词。
轩辕泌比梁雪想像中要有才华得多,他有超出世俗的才华,书法一绝,还会填词,词与画相融一体,相得一彰,形神俱备,“美景胜梦境,疑似仙境台,流云随风动。”
细细地看着这画,说不出的喜爱。
梁雪看出轩辕泌的喜爱之色:“这画便赠予你了!”从怀中掏出印鉴,快速落定,握笔题款,玉湖居士、梁雪君于何年何月所绘,由轩辕泌题词于上。
“谢了!谢了。”
“以后可不许这么客套,但凡是我的东西,你若喜欢都可以拿去。”
言毕之后两人相视而笑,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笑容,不沾世俗的纤尘,笑得纯粹,像初升的太阳,纯净而明亮。一时之间,轩辕泌竟看得痴了、呆了。
梁雪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庞顿时火辣辣的燃烧起来,恐怕红得厉害吧。笑死人了,她居然会被一个古人看得脸红。
“喝茶!喝茶”伸手就去取茶壶,不经意两个人的手便触碰到一想,一颗儿七上下八,怦怦乱跳。快速地收回她的手,却被轩辕泌握住。
四目相对,她神情慌张,还是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
即便和轩辕清在一起,她也从未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只是觉得一切都很自然,为什么却单因为轩辕泌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不,这不是爱情,她也不能再爱任何人,就让她洒脱地离开。
“我帮你把画卷好,你带回去后,可以找城西冯记杂货铺的冯伯帮你裱画,京城几大墨宝斋我都信不过……”
他们裱画的技术可信,可是他们的人品却让梁雪失望透顶。
“最后京城都有什么奇闻,说来让我听听?”
“独孤策迎娶梁霜霜,娶亲当日对天盟誓,今生唯梁霜霜一人……”
梁雪听到此处竟有些感动,她所想要的,霜霜找到了,梁家的女子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曾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可身为皇族贵戚的男子,又有几个能做到一生唯有一妇。”“霜霜能得这样的郎君我为她高兴,两个妹妹如今都有归宿,待我离去之时,便了无牵挂……还有别的吗?”
“康皇兄跪请母后,将梁揽月扶为正室王妃。”
“自我中毒寻上门之时,看到她们亲昵的场面,便已经知道他对梁揽月动心。这便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轩辕泌沉默片刻:“轩辕楚被封为荣王。”
“看来皇上确实很喜欢他,恐怕这里更多的是对丁丽妃和轩辕楚的愧意。”
“轩辕楚回宫之后,已经纳娶妻妾五人,全是朝中重臣之女。”
“嗯他是想巩固自己皇子的位置,借姻亲达到自己的目的。依轩辕楚的容貌,就算是做他的侍妾,官宦小姐们也是乐意的。”
“康皇兄欲废太子棣,扶楚为太子。”
这件事梁雪早便知晓,可是太后真的能出面阻挠此事吗?皇后畏罪自尽,是被废之后才死的,若是被废之前而亡,太子幸许还能保住位置,毕竟他的母亲是皇后,他便是嫡出。
“倘若我入宫中,亲劝皇上不要废太子,他又能信我几分?”
“不可!”
轩辕泌可不想让她进宫,以前她在康王府时因为犯病昏迷,皇上便亲自去瞧过几回,谁都知道皇上喜欢梁雪君,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谢谢你为我的安危着想。那你有把握说服太后吗?”
他不知道,但他可以尝试一下。原本不想卷入皇宫的是非之中,甚至想远走天涯,可到了今日,却不得不为了梁雪君违心地做一次。况且他要帮的是自己的亲侄儿,如今的太子。
“我想阻止此事,不是为了天下人,而完全是为了我自己。”这是实话,如果完不成,玉瓶观道长就不会把打开回家之门的钥匙告诉她。
“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太后。”轩辕泌从最初的犹豫到此刻的坚决。
两个人又闲聊了片刻,轩辕泌离去。
事情不似轩辕泌想的那么简单,他才刚口说几句话,便遭来母亲的一顿责备:“泌儿,你知道母后为什么偏爱于你吗?喜欢你不问世事,心中将情看得很重,这件事莫要再提!”
梁雪在草堂等了三天,依旧没有消息,化装潜入城中。气氛有些怪异,正巧赶上楚从康王府里出来,送他离开的是轩辕清夫妇,看样子,他们依然是对恩爱的夫妻。
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深夜入宫,亲自与轩辕澈谈谈。
深夜的皇宫寂静而雄伟,明月当空,春风细柔。
梁雪端端地落在修心殿前,未蒙面纱。
“有刺客!”侍读太监大嚷出声。
轩辕澈一眼便认出梁雪:“小雪!”示意侍读太监休得惊叫。
是他的朋友,建州瘟疫若是没有她的帮忙,便会漫延很快,她不但用飞鸽通知朝廷,还让南理国的神医兄弟给出了良方。
康王府传来消息说:小雪在建州瘟疫中死了,而他便一直有些怀疑。
“澈大哥……”她没有唤他皇上,依旧像以前那样唤他澈大哥,神情中有些忧怨,甚至还有些伤感。
“你是来瞧朕的?”
梁雪没有回话,不请自到,不请自坐,盘腿坐在轩辕澈堆满奏章的桌案前。
“皇后死了,澈大哥当真要废太子吗?”
他听出来了,她是为太子之事而来,如今太子已经被禁足一个多月了。朝中求情的有之,要求废除的有之,但更多的官员是什么也不说。
“你以为,棣和楚谁更适合做太子。你身为父亲,又更了解谁?”梁雪不温不火,只是淡淡地说话,就像本就与她无关,但她又不是那种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尤其是朝中大事。“皇后又有什么错?至少她放了那孩子一条生路。生为女人,我最懂她的苦,普天之下,哪个女人不期独拥丈夫的疼爱,我可以放弃,但她是皇后,背后牵涉着太多人的性命华,她做不了这个主。她一生都不为自己而活,出嫁前为父母而活,出嫁后为丈夫而活,有了儿子便又为儿子而活。”
“你还为她说话,可她曾经要置你于死地……”
“留在丈夫身边争夺丈夫的爱不比远走他乡的勇气少。她伴了皇上二十多年,人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怪她,恢复她皇后身份的尊崇,这也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心胸。雪君一生已经两度爱错了人,莫让她也爱错了你。”
她最是不懂得如何劝人,只能说出自己的感受,而对于轩辕澈会不会听,又能听多少,梁雪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轩辕澈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否则这一个多月来,也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小雪,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朕不好吗?”“皇后已去,朕册你为后……”
她是为了做他的女人而来?不是,她不稀罕做帝王的女人,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束缚在宫中。
他将得紧紧地拥在怀中,不肯放手,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际传来的馨香,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轩辕清已说自己府中的王妃乃是一个梁雪君同名同姓的女子,现在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拥有她。
“我……可以做皇上的女人,却不愿做后宫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