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靳天择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回营帐和秦久一起用晚膳。秦久看着案桌上竟然出现了一大盅红枣乌鸡汤，不由得抬头惊诧地望向明非。
明非看出秦久眼中的惊愕，当下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主子吩咐属下进城买的，至于原因......主子没说，属下也不知道。”
秦久闻言一怔，旋即抿了抿嘴角，“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家主子。”看样子靳天择是看她今日痛狠了，出于关心才会这么做吧？不管如何，秦久都很感激他的这份心意。
晚上就寝时，靳天择还是回了营帐，虽然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秦久来葵水一事，但此时见面还是有些许尴尬。
“咳，黑岭原一役你有主意了？”秦久想要缓解气氛，突然搭话道。
谈到正事，靳天择立即垂首敛神，“确实是有了想法。不过......就是不知裴世同对我有几层防备......”
闻言，秦久轻轻勾了勾嘴角，“如果是这个你可以放心，裴世同绝对对你一无所知。”
靳天择挑了挑眉梢，“这么看来你倒是早有准备。”
两人相视一笑，前一秒的尴尬早就不知所踪。
十月十八日，西元虎威军被迫退出朔州后，两军在黑岭原一带已经对峙两天了。
“这次黑岭原的决战不知道将军可会亲自领兵出征？”
“自从上次破了虎魂阵之后，将军就一直没再领兵出战。只是这次若不靠将军，就算拼尽末将四人，怕也不能让虎威军退出黑岭原。”
黑岭原历来是南周和西元行军的必争之地，只有将西元大军赶退出此，这次大战才能算护国*军告捷。只是黑岭原一带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现在虎威军退守此处，这对于护国*军而言十分不利，尤其是在虎威军统帅裴世同已经回营的情况下。
“既然是决战，本将军当然会亲自领兵。”
............
十月二十一日卯时初刻，护国*军早已找好战地待命。
十月的黑岭原已然有了早冬的寒意，入眼处也尽是一片萧瑟。宛若利刃般生冷的西风刮得士兵们两颊通红，然而他们对此却恍若不觉，一个个全都是神情肃穆，目光紧盯着前方严阵以待。
“咚！咚！咚！——”终于，对面鼓声大作。伴随着震耳发聩的鼓声，红棕色的虎威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方的蓝黑色护国*军徐徐前进。虎威军每走五步便齐喝一声“杀”！每前进十步便齐举起手中的兵器做出演练好的攻击姿势，这阵仗当真是气势恢宏！而处在虎威军最前方，骑着一匹高大枣红色骏马的赫然就是几个月前被秦久刺伤的裴世同。
“停！”一声令下，西元虎威军在距离护国*军百丈之外停下。裴世同趾高气扬地看向靳天择，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就是那个平西将军？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也没什么才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光看护国*军这副面黄肌瘦的焉菜模样，便知这场战你们是必输无疑了。”前日他收到从京州传来的消息，知道靳天择不过是一个离京多年，毫无权势的挂名世子而已。上次能破除他的虎魂阵，也不过是看了几本兵书走运罢了，这一点从护国*军打了两个多月才只将虎威军赶至黑岭原就可以证实。裴世同一向心高气傲，因此并不如何将靳天择放在眼里。
李光被这话气得呲牙瞠目，偏过头去看靳天择，发现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冷漠脸，就仿佛裴世同骂的不是他一样。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呸！老子才不是太监！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尽说废话！像这种互相激励的壮胆行为，只有常败之军才需要这么做。护国*军的士气，那是在常年累日的胜战之中积累的。”秦久目露俾倪，突然想到什么，好整以暇道：“我突然想起，你们西元虎威军每次冒犯我南周时，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也都是被护国*军灰头土脸地赶了回去。呵！说到这，我倒是不得不佩服你们西元虎威军的锲而不舍，总是厚颜无耻地觊觎着我南周朝的疆土！”
“噗嗤！哈哈哈！小九形容得贴切至极！他们可不就是厚颜无耻嘛！”李光闻言夸张地抚掌大笑，就连一向沉稳老练的吴存孝此刻也在极力维持脸上的镇定。
靳天择勾了勾嘴角，目不斜视地轻声道：“就算你不激怒他，今日他也逃不掉。”
秦久轻哼一声，“这个老贼滑不溜手，我不将他挑衅狠了，他又怎么会轻易上勾！”
靳天择对此不可置否，秦久已经将他得罪狠了，而依照裴世同的心气是一定不会放过秦久的。
果然，裴世同已经被气得一张老脸面色铁青，“黄口小儿休要嚣张！本大将军今日必定要你葬身于此！”
秦久闻言但笑不语，而这在裴世同眼里便成了十足的挑衅。
“击鼓布阵！”裴世同终于决定不再啰嗦，直接下令排兵。他一到战场就看明白了护国*军所摆的阵形：位于正中间的是一个长形步兵阵，大概有四万兵力；步兵阵最前方呈前弓形，尾部两侧各有五千左右的方形步兵阵压翼，兵力合计五万人上下。步兵方阵的右翼则部署了一万轻骑兵，而左翼则部署了近四万的重骑兵。很显然，这个大阵的重点和强点是在他的左翼。
很快虎威军的大阵就已成型，这是一个和护国*军争锋相对的方阵。
裴世同将八万步兵排在大阵的中心。按照他的预料，这八万虎威军精锐很轻易便能从中间将护国*军的五万步兵方阵冲垮，从而占据优势。至于护国*军右翼的一万轻骑兵，裴世同则针对性地在右翼部署了五万轻骑兵。但左翼黑水河湾处却只有一万人数的轻骑兵，会这样部署，自然是裴世同想用这一万轻骑兵利用黑水河湾的掩护先牵制住护国*军的四万重骑兵，等到步兵方阵和右翼的五万轻骑兵夺取了优势后，再来合力对付这四万重骑兵。
看样子，靳天择竟是连此处的地形都没有勘察清楚，不然又怎么会明知敌军左翼有河湾掩护还将大阵的重点强点放在此处？果然是半路出家，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将军！
“虎威军听令！全军攻击！”裴世同信心满满地率先下令进攻。
骤然间，鼓声如雷，红黑两色的旌旗迎着剧烈的大风猎猎作响。两方大军就如同两股巨大的异色海潮般平地席卷而来，随着一阵石破天惊的兵戈碰撞声和喊杀声，两军排山倒海般地相撞了。霎时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而裴世同第一时间朝着秦久直直奔来。
靳天择和秦久同时转头，“照计划行事，万事当心。”两人异口同声，一时相视而笑。虽然他们早在多年前便相互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但彼此相处也不过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可两人却默契异常，这只能说他们本便是同类。
靳天择和秦久又同时扬起手中的马鞭，胯下黑色的战马顿时四蹄生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冲疾而去。
向秦久杀气腾腾冲来的裴世同自然也注意到了靳天择的去向，是朝大阵左翼而去。他略一皱眉，一时拿不定他是不是在谋划什么阴谋。正思索着，耳边便传来一声清亮的喝声，“老贼！碰上我这样的对手你还敢分神？这次我可不会让你像之前那般走运了。”
“就凭你这样的毛头小贼还敢妄称本大将军的对手？你也不怕闪了舌头！”罢了，本想将他们两人一并解决，现在看来只能先除掉这个不知所谓的侍卫了，至于那位平西将军......哼！谅他也不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有没有资格，一试便知。”
“铮！”两柄长剑迅速相碰，剑刃立刻擦出激烈的火花。两人举剑对峙，狠狠较劲。虽然裴世同面上对眼前这个小少年表现得极为不屑，但再次对决他却不敢小瞧半分，原因是两人之前交手他便吃过亏，代价便是负伤两个月，差点将自己的性命给交代了。
仅仅十招，裴世同就感受到眼前这位少年较之两个月前武功又长进了不少，如此天资，真的只是一名侍卫？“你到底是谁？”裴世同惊疑出声。
秦久勾唇一笑，“放心，你临死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身份，让你死得明白。”
“大言不惭！”不管他是谁，这张嘴都太过可恶，他一定要将其撕烂！
对峙的两人分离开来又迅速交手，两人皆是身手不凡，速度惊人，放在旁人眼里，就只能看见黑、灰两色残影在空中激烈交缠。
这边的世纪对决，很快，在四处各自领兵作战的四位副将也注意到了。而李光显然是其中最亢奋的那一个，他双眸骤亮，远远便朝着空中高声喊道：“小九！等李大哥结束这边的战事，就立马前来助你！”言毕也不管远处的秦久是否听到，猛地调转马头又重新扎进战圈之中。
至于靳天择，却是早已不知去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