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有些诧异地看着打从进大将军府起,就穿得邋遢、睡得早起得晚、整日咳个不停的彦七七,居然在三月的一个艳阳天,起了个大早,洗干净了脸,当然她那张脸洗不洗也没太大关系。
让刘管事更吃惊的是,彦七七竟然往她那张连苍蝇都愿多待的脸上,抹了一点桂花膏,然后将那少有梳洗、油光粉滑,经常胡乱披在肩上的头发挽了个髻,刘管事不知道彦七七这发型属于已婚、或是订婚还是未嫁。
然后刘管事又见彦七七在那个自己看明白的发型上插了一串从院中摘来的迎春花,刘管没由得恶寒起来,不知道彦七七到底是想人衬花还是花衬人,总之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人更难看,花也没平日生在院里好看,只觉得彦七七在活活地糟蹋那串迎春花,私下认为彦七七和老头们穿一样的青衣做男子打扮比较顺眼。
彦七七做完这一系列打扮举动,就快乐得象只小鸟般地走出了大将军府。
刘管事不由得想:这房小月是不是看上那家的少年郎了,论这年纪也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了,再不找,年纪再大,人又丑还真嫁不出去了!
七七找了个顺风牛车到了“百花楼”,早些年她来过这里,知道是有钱男人喜欢来的地方,那里的姑娘也只把眼睛看在有钱男人身上,象她这样的人,一般龟奴都不许进的。
七七下了牛车,直接绕到“百花楼”后院,知道那里有扇角门,是厨房的下人走的,卖菜送菜的也从这里进,平日里出来的管得严谨,进去的管得松散。
房少白对七七还算出手阔绰,每个月都会给她二两银子,她除去打酒吃饭,心情好的时候也能有些节余,后来七七才知道不得志也不想得志的房少白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只有十来两。
七七转身到了街上,卖了一挑豆腐,付完铜钱,便对那挑豆腐的人道:“送到‘百花楼’!”
那卖豆腐了的一听有些惊奇地道:“怎么‘百花楼’的水嬷嬷不管事了,换作你了!”
七七便道:“叫你挑去,你就快些,罗索个什么?”
卖豆腐见七七比那水嬷嬷多付几文,立刻挑了豆腐跟着七七去了,一到了角门,一个龟奴刚要上来询问,七七却道:“你家水嬷嬷让赶快送来,说是急用!”
那龟奴还未来得急询问,七七已经撵着那挑豆腐的往里走道:“还不快些,误了事,小心没生意做了!”
龟奴正想叫住七七,七七忽丢了挑豆腐的径直走了进去,龟奴一见忙吆喝着人抓彦七七,彦七七来过这里,还有些记忆,几下就窜上了二楼,那龟奴吆喝到了人,也咋咋呼呼地追了上来,七七找准了方向就往前面热闹的地方跑。
七七本来是撞运气来的,没想到这些年倒霉的事遇多了,这次总算顺畅了,她一上二楼,就见芸大娘子带着人走了出来,七七伸手摘下迎春花顺手扔了,一下跑上去。
云珍珍今天有贵客,出来本是迎着贵客去的,没想到从斜里窜出个又黑又瘦的黑小子,云珍珍正有些生气要训斥那些龟奴,没想到黑丫头几下窜到她身边低着嗓子叫了一声:“芸大娘子!”
云珍珍愣了一下,那“芸大娘子”自己有几年没用过了,没想到这才回桐城没有两天,就让人认了出来,当然,桐城现在归属大周国,她倒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没有黑小子这样的人,于是止住步子道:“素白,你们先去侍候贵人,妈妈一会就到!”
七七才看清楚云珍珍身边还有个穿着银光锦红衣的美艳女子,那个女子眼光轻佻地看了七七一眼,然后轻摆着细细的腰身走了过去,云珍珍才转向七七道:“请问客官如何称呼?”
七七笑了一下道:“奴婢私下有话与娘子讲!”
云珍珍听七七自称奴婢有些纳闷,看模样是象个奴婢,但举止却比一般的奴婢要大胆得多,难不成是受了那家主子的指使,于是便将七七请进自己的房间,七七其实也是这“奴婢”用顺了,一时之间改不过口来。
一进云珍珍的房间,七七便有些羡慕地道:“没想到芸大娘子这些年不用卖酒了,住得居然这么阔绰!”
云珍珍不动声色地道:“怎么称呼你!”
七七便道:“就叫奴婢小月好了!”
云珍珍听七七自称“奴婢”有些吃惊,但这名字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于是一寒脸道:“那小月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七七笑道:“芸大娘子,奴婢又不会害你,你急什么,小月最近手头紧,娘子能不能给奴婢寻个差事,让奴婢糊个口,仅此而已!”
云珍珍听了哼了一声道:“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七七叹口气道:“奴婢好些年没见着芸大娘子了,乍一见到只觉得芸大娘子还如当年一样亲切,想来投奔,谋口饭吃,芸大娘子收不收留都没关系!”
云珍珍不知为什么听了七七这话有些动容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可以给你机会,以后你就留在‘百花楼’跑跑腿吧!”
七七笑了一下道:“还是芸大娘子好,只是奴婢的身体给人糟蹋狠了,干什么都不成,这个跑腿也怕不大中芸大娘子的意!”
云珍珍见七七在笑,就算黑也面有戚色,萍水相逢,七七可以对她讲这样一番话,云珍珍不知道为什么就心疼起七七,但七七自称是“奴婢”,她还是有些担心惹事,但想想这么个丑奴,一定不会是哪家得宠的奴仆,自己背后的靠山,应该也不用忌惮,好一会才道:“我‘百花楼’养你一个闲人怕也不差这个闲钱!”
七七一听立刻站了起来道:“多谢芸大娘子,奴婢将来如果可以咸鱼翻身,定不忘芸大娘子今日收留之恩!”
云珍珍看着七七那张黑脸,倒不指望她可以咸鱼翻身报答什么大恩,淡淡地道:“以后你就在灶房做帮手吧!”
七七便喜孜孜地连大将军府也不回了,当天夜里就在云珍珍给她找的地方住下了!
刘管事做梦也没想到,一大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彦七七出了将军府,竟是一去不复返了,彦七七到底是个有契约的奴婢,虽不重要,上头的吩咐也莫名其妙,象是管不管都无所谓的,又不让约束她的去留,却又经常有人询问,这么突然一走了之,将来上面问罪下来,刘管事也怕承受不起,他的人手本来就少,更又不愿意为着彦七七这样的奴婢大动干戈去寻找,忙修书一封带去了上寅的歆王府:奴婢房小月,于三月初六,打扮鲜亮,离府而去,迄今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