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好像一座穷凶极恶、暴虐无道的魔窟在烈焰中融化、坍塌……无数条火舌犹如千仞齐发从屋角窜上屋顶,烧红了半边天,昼夜透明,何雷凝视着烈焰,耳边听到的都是横梁倾塌的轰轰巨响,时而能听到没有死去的袁府家丁的哀鸣……胡赤儿就在他身边发出嘿嘿的刺耳的冷笑,笑声像阴风一样吹入何雷的耳中,不知为什么,何雷总觉得这小子不是太可靠,似乎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何雷带着人马回到宫内向董卓报捷,董卓正在未央宫宴请满朝文武。何雷呈现出从袁府搜出的部分珍宝古玩,董卓非常高兴,让何雷坐在李儒的下首,隔着一个位置,就是咬牙切齿的吕布,何雷根本就不在乎,端起酒杯说了一些违心的奉承话就坐下来喝酒……心里想着:胡赤儿已经把珍宝运送到牛辅的家里去了……
酒宴一直到天亮才散,胡赤儿已经回来了,带着人在宫门外等候,不然何雷连“家门”都找不到。为了避免尴尬,何雷假意说喝多了,让胡赤儿准备了一辆马车,轿帘放下来,何雷就被动的被马车拉着走。走到哪算哪!
经过一夜风雪,早晨天气晴朗。不太温暖的阳光从蓝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来,把街道左边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行人的头上、肩膀上。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的店铺,房檐都不高,门面挺阔,写着:丝绸老店、、川越杂货、米店、酒楼、脂粉小店等字样,琳琅满目;街道上,乘轿子的,骑马的、步行的,熙来攘往,讨价还价;酒楼上笙歌盈耳,随风飘散着吃吃的艳笑和菜肴诱人的浓香……虽然北有黄巾贼,南有山东诸侯暴乱,中间还夹杂着天灾人祸,国家的局面,一天比一天乱;韩遂马腾又频频出兵觊觎长安,不好的消息一再传来;而且长安城的米价,也涨到了五两六钱银子一石,都快赶上楚汉相争的年代了,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未曾给长安这个大都会,投下一丝一毫的阴影。所有的人都还在巧笑迎人,纸醉金迷着!
其实,令人不安的影子也不是没有,比如:街上的流民乞丐明显增多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这些人从青州、兖州、豫州逃难过来,向人们诉说着黄巾的残暴,还有政府军比黄巾贼更加的残暴;米铺里,大米下了架,取而代之的是比大米粗鄙的多的荞麦、大麦,虽然不好吃,但价格并不低,至少也要五千钱一石……何雷从窗口向外望出去,见很多人神色诡异的冲着袁府的方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心中不禁一叹:这些人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董卓很快就要把这里变成人间地狱。
马车轻微的震动一下,停下了。何雷骤地警觉过来。他隔着帘子向外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条长长地幽静的街巷,一扇黑漆兽头衔环大门,门前踞着一对石狮子。两个持枪的士兵正在门口晒太阳,看到一对兵马过来,连忙转过头来看。胡赤儿叫嚣着让“家人”出来迎接老爷的时候,何雷坐在马车里没动,他正在发愁,不知道该如何的应付董卓的乖女儿,自己毕竟不是牛辅,这种事情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结发妻子,很容易就穿帮了。在他的眼里,这座年深日久,外观已经略微显得破旧的府邸,无疑就是鬼门关,只要一脚踏进去,说不定就不能活着出来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连续“牺牲两次”,那自己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悲催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启禀将军,可以下车了!”胡赤儿见何雷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还以为他在车里睡着了,陪着小心谨慎的喊了一声。
何雷怔了一下,罢了罢了,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他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等马车夫打起轿帘,就微微弓着腰,走下马车。
前来迎接他的那些人都是府里的奴婢,一个个衣服整齐,脸泛油光,战战兢兢的低头站着。他先站在车旁,转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冷静的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才表面不慌不忙内心敲鼓的朝着右侧那扇大门走去。
里面看起来比外面整齐的多,沿着墙根有些花木,西边角上还有一方水池,围着碧色栏杆,池中立着两片姿态古朴的假山,可以想象,春天来临之后的绿色森然。何雷没心思细看,他急于想要看看董卓的女儿长的什么摸样,要是实在无法忍受,或者被对方看出了什么破绽,他就打算杀出长安,带着袁隗的一家老小到东郡去投奔袁绍算了。
进入门厅,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看到一个小丫头。
十四岁的小丫头银环刚好从翠玉镶嵌的围屏后面转出来,看到何雷,忍不住扑哧就是一笑:“老爷,您回来了,夫人等了您半天了,这会儿子她正在书房里作诗呢,说是要给您看看呢!”
他长着一张苹果样的小圆脸,和一双灵活的会说话的眼睛。看见何雷愣了一下,就说:“老爷,奴婢给您带路!”
何雷心里谢天谢地,真是天助我也,要不是小丫头及时出现,立马就要糟糕大吉,于是含笑说:“那好,你就带路吧!”
银环转过身子给他带路,何雷就在后面跟着,心里十分的忐忑惴惴不安。
走出大厅,从后院的天井里向右一拐,进了一道小门,沿着回廊曲曲折折地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里,是一明两暗的三间书房。
银环率先走进去,何雷随后跟着……女主人早已经在屋子里恭候他了。
何雷看到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身材很标准的女人,长得娇小玲珑,一头又黑又亮、缎子似地丰厚柔软的长发,挽成松散的坠马髻,垂在后面,两旁插上一对金玉梅花簪,身上穿的是薄薄的粉红色的丝绸衣服,粉嫩的手臂还有圆润的肩膀露在外面少许,屋子里有炭炉,尽管刚下过雪,但一点也不觉得冷。
何雷看不到她的脸,因为她正背对着门口,跪在一张紫檀木几前,手里拿着毛笔,看着窗前一堆乱石发呆呢!
银环急忙递上一杯茶,那女人心不在焉的揭开茶盅的盖子,凑在嘴边轻轻的吹着热气,问道:“老爷可曾来了?!”
何雷急忙摆手,银环抿嘴一笑说:“不曾来!”
那女人点点头,将茶盅又递给了银环,垂下臻首对着一张竹简沉思起来。何雷轻轻的移动身子,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到她的身后,凑头过去,只见竹简上已经留下了几行娟秀隽永的小字:
“****又迭户,只等为君开。
香气俏玲珑,盼望早归来!”
落款写着,董媚娘闲来无事,聊赠夫君!
何雷心想:原来他就是牛辅的夫人,名字叫董媚娘,真没想到董卓这么粗犷丑陋的家伙居然能够生出这么标致儒雅的女儿,不可思议。
董媚娘歪着头,端详一下自己瘦长雅致的书法,觉得还满意,不禁有些得意,扑哧一声失笑出来,“罢了,罢了,老爷呀,就是个俗物,只会征战沙场,根本不喜欢吟诗作对的,我写了他也领会不得,白浪费我一番情意……”
“你……你怎么知道!”何雷突然脱口而出,说完了连自己都觉得纳闷,怎么真把自己当成牛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