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姬被蔡邕呵斥了一顿,便带着小蝶走入了内室。蔡邕忙吩咐人上茶,三人分宾主落座,客人们各自啜着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蔡邕慢慢地抚弄山羊胡子,从眉毛地下直瞅着牛辅,仿佛要在开口之前,把对方看个通透似的。
终于蔡邕把手中的杯子一放:
“牛将军从中郎将一下子升任为司隶校尉真是可喜可贺。”
不知怎么的,牛辅觉得蔡邕的语气是在挖苦自己,他的目光闪动一下,谦恭地说:“啊,这个——关于司隶校尉权限过大的事情,并非本将所愿,只是朝廷如此决定,本将也没有办法。”
“嗯,阁下自问德才胆识,足当此任吗?”蔡邕又毫不客气,单刀直入的问。
“本将自问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这本来是一句谦虚的话,谁知蔡邕却老实不客气的说:“不错,老夫也有同感!”
牛辅一下子傻了。
蔡邕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他的话,跟着说:“阁下能有自知之名,咳咳……我心甚慰!”他抬起头,仰望着房顶上的大梁,忽然叹了一口气:“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更何况所托之人,又不是栋梁之才!我大汉江山,岌岌可危矣!”
牛辅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本来,从见到蔡邕那一刻起,他就有了碰钉子的准备,因为此老的脾气一贯又臭又硬,而且对董卓手下的将领非常蔑视,所以他抱定一个以柔克刚的宗旨,一味的谦恭忍让,说知道,老先生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说话连讽带刺不留余地,牛辅的涵养功夫再好,也不能不有点着恼了。
“哈哈,本将资质并非栋梁之才,所以恳请蔡大人推举一人,司隶校尉的职务,本将甘愿相让。”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蔡邕摇了摇头:“这是不行的!虽说朝中比阁下德才兼备者比比皆是,但阁下却是董太师的女婿,只怕无人可以替代你。”
“蔡大人这样一说,本将就糊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样才算是好呢!”牛辅有些生气的说。
蔡邕似乎并未察觉对方的尖锐语气,他点头道:“咳咳……天下大道,儒者为先,一个人要增加自己的德行,就要读书,读书最好是读儒书,阁下身居高位却胸无点墨,此举对国家大大有害,老夫的意思是让你拜我为师,我把胸中所学尽数传授给你,那么,你就可以胜任司隶校尉的职务了。”
蔡邕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他觉得董卓整日里沉迷酒色,必定不能长久,董卓死后,牛辅很可能代替他掌握兵权。如果,他把儒家那些忠君爱国的知识一股脑的传授给牛辅,牛辅被大义感召,兴许会把权力还给汉献帝。这也算是曲线救汉了。
牛辅可不那么想,牛辅的想法是:蔡邕是天下清流的代表人物,自己如果成了他的弟子,正好借此来挽回董卓女婿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这可真是天助我呀,难得老头子主动地提出来,不答应的才是傻子。
“弟子参见恩师!”牛辅立即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
蔡邕喜形于色的说:“这样就太好了,只要你拜在我的门下,孜孜不倦攻读诗书,别说是司隶校尉,就是司徒、太尉也足可以胜任了。”
蔡文姬从内室冲出来,风风火火地说:“牛将军,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弟了,快点叫师姐!”牛辅深深地掬了个躬,恭恭敬敬的说:“师姐!”蔡文姬正色道:“乖,师姐有礼物送给你,这是一本颜回亲自注解的《论语》请笑纳”说着将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也好!”蔡邕道:“这卷论语你先拿过去仔细的研读,有不懂的地方立即来问我,为师一定悉心为你解答。今天就到这儿吧,为师也累了,要进去休息了。”
蔡文姬急忙说:“别,爹爹,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说呢!这位……”她用纤细的指头指着脏兮兮的华佗说:“他是我专门给爹爹请来的大夫,此人医术高超,爹爹你就让他试试吧。”
蔡邕怒道:“什么医术高超,咳咳……他衣冠不整,分明是个江湖骗子,还不快点出去。”华佗翻白眼,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叹了口气说:“在下走不走的倒是不打紧,只是我这一走,蔡大人恐怕就要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我想大人还是三思为好。”
“胡说八道,老夫的身体健壮得很,根本没病,休要危言耸听。”
“我危言耸听!”华佗转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那好,我来问你,你腿上三寸之处是否每逢阴雨,便即酸痛?手腕五寸之处是否时时麻痒难当?左边肩膀上是否经常微微作痛?嘴里是否经常有异样的香气飘散?”
蔡邕凝神听着他的说话,额头上汗珠一滴滴的渗了出来:“这……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比我自己还要清楚?”
华佗冷笑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个大夫,我是从你的咳嗽和面相上推断出来的。我估计,你年轻的时候,一定长期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居住,所以,潮腐之气侵入体内伤了奇经八脉,肩膀上有‘云门穴’,属于肺脉,手臂五寸之处是清灵穴,属于心脉,腿上三寸五里穴,属于肝脉,嘴里的舌头属于肾脉,奇经八脉,你已经伤了最重要的四脉,我估计用不了一个月,轻则全身瘫痪,重则一命呜呼,呵呵,我劝你还是赶快准备后事吧,告辞了,告辞了。”
“且慢!”蔡邕追了出去,拉住华佗说:“你说的当真嘛,老夫闻所未闻?”华佗冷笑道:“你闻所未闻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别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呢,快点放开,我要走了,别耽误我的时间!”
牛辅站起来道:“华佗先生请留步,你医术高明我是知道的,你一定有办法救我恩师,就请帮帮忙吧。”
华佗道:“你是我的恩人,本来你说的话我是不应该拒绝的,可是这老头刚刚实在太无礼了,我不打算救他。”
蔡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但他是一代大儒,誓死不愿向人低头,冷哼了一声,回到了座位上。
牛辅急忙道:“俗话说,医者父母心,请华佗先生高抬贵手,务必救救恩师,我愿意拿出百两黄金相谢!”
“这样……那好吧,看在你对我有一饭之恩的份上,我就救救他,但他一定要先给我道歉,并且把刚才侮辱我的话收回去。”华佗斤斤计较。
牛辅皱了皱眉,转过头来对蔡邕道:“恩师,俗话说,知耻而后进,刚才的事情的确是恩师错了,恩师是天下大儒,当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蔡邕一听也对,要是知错不改岂不成了小人,立即站起来,一揖到地,“先生医术高明,刚才是老夫错怪先生了,请先生恕罪!”
华佗立即喜笑颜开:“算了算了,都说医者父母心,难道我会跟一个病人计较吗,来吧,我替你针灸,不出三天,保管你痊愈,连咳嗽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