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声中,一万骑兵从护城河对岸蜂拥而出,蹄音轰鸣,往朱儁的阵营杀了过去。像一股怒涛般,转瞬就压了上去。朱儁的部队被挫了锐气,加上又是一群乌合之众,登时崩溃,一盘散沙般向四面八方突围,尤其是处在队列最前沿的盾牌兵和弓箭兵哭喊震天,四散逃命,东门外的战场乱成一片,敌我难分。
西凉铁骑是大汉朝最精锐的骑兵团,他们所依仗的长枪烈马,连彪悍的羌兵都害怕更何况朱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被赶上。西凉兵嗜血的性子,登时发挥了出来,见人就杀,见人就刺,一会儿的功夫,战场就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地狱,朱儁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军队被西凉军潮水般吞噬,完全失去了队形。手下的将领纷纷带着自己的手下跑,都怪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自相残杀,自相践踏,死伤数以万计。
最糟糕的是,洛阳城内的西凉兵还在源源不断的注入战场,典韦、藏霸、高顺带着人马分成三路包抄,形成一个口袋阵,把朱儁的残兵包围了起来。朱儁奋力厮杀,在十几员大将的保护之下,好容易撕开一道口子,正想逃命,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呔,大胆朱儁,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朱儁猛然回头,只见何雷正在三丈外,手中弓箭已经拉成了满月,彭的一声射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箭尖已经扎入了眼窝里,疼得他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在地上嗷嗷的打滚,身旁的大将只顾着自己逃生,根本没人管他,眼看就要被西凉兵剁成肉酱,只听何雷喊了一声:“抓活的!”
跟着一道枣红色的光影冲了过来,朱儁身后的勒甲绦被人一把揪住,跟着整个人凌空而起,担在马鞍桥上。
何雷振声高喊:“朱儁已经被我擒拿,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正在逃跑或者来不及逃跑的叛军纷纷抛下兵刃,跪在地上,表示投降。何雷又带着众人向前追杀,一直追出去二三十里,从中午杀到天黑,方才收兵,一路上收降朱儁败兵一万余人,斩杀三万人,只有七八千人带伤逃跑,向南奔昌邑,投靠刘岱去了。
回到城内,典韦忽然来报告:“大哥,我抓到一个俘虏,他口口声声要见你?!”何雷纳闷的问:“什么样的俘虏?!”典韦道:“他说他姓程,名叫程仲德,是刘岱手下的参军,见不见?”
假如典韦说是“程昱”何雷肯定认得,至于程仲德,何雷就有点迷糊了,想了想道:“他见我做什么?”典韦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直喊,大哥要争霸天下就不能杀他,若是杀了他后悔莫及!”
“好吧,那就把他带上来吧!”
典韦冲着门外招手:“带进来!”五花大绑的程昱被两个野蛮的西凉兵推推搡搡的带了进来,见了何雷也不下跪,而是冷冷的打量他。
何雷心中奇怪,问道:“你就是程仲德,见本将军有什么要紧事儿,是不是要投降,投降找别人吧,本将没空管这种小事儿!”
“你就是牛辅将军?”程昱问道。
“没错,本将军就是牛辅,牛辅就是本将军,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快快讲来,本将军还有很多大事儿要处理,没工夫跟你磨牙!”
“哦,东郡人程昱见过牛将军,将军你可知今日之危乎?”
“你说你是谁?”何雷瞪着眼睛吼道,好像跟程昱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程昱吓了一跳,心说,我没得罪过他呀,怎么这副表情,小心翼翼的说:“在下东郡人程昱,参见将军!”
“你说你是程昱,东郡人程昱?”何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不在东郡呆着,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程昱越发纳闷的问:“将军认识在下,怎么在下竟不认得将军?”何雷跑到他跟前,挥手对两名士兵说:“下去,下去,赶快下去!”顺手解开了程昱身上的绑绳,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说:“原来是程昱先生,失敬失敬,你我虽然并不认识,但牛辅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真颜,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先生快请上座,三弟,吩咐人看茶!”
典韦心里纳闷,这小子是谁呀,怎么大哥忽然对他这么客气?
程昱在何雷左手的矮几后坐定,拱手道:“程昱乃是无名之辈,将军怎么就能知道我的名字呢?”何雷信口胡邹:“这个……先生有所不知,牛某平生最喜欢结交清流名士,听说先生是东阿一代有名的学者,早就想去拜访,只是一直没有时间,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了,刚才一点小误会,先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程昱怎么会往心里去,他感动还来不及呢,牛辅给他的待遇比刘岱和朱儁好多了!“将军果然是当世英雄,我早就知道朱儁不是你的对手!”何雷道:“先生身负大才,为何不为朱儁设计,倘若先生设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呀?!”
程昱摇头道:“在下人微言轻,朱儁根本不听,如之奈何?”何雷点头道:“原来如此!”心想,幸亏他不听,不然老子就要吃亏了,程昱虽然比不上诸葛亮、贾诩、郭嘉那么变态,总算也是和荀彧齐名的一流谋士,而且对这一带的地形风土人情这么熟悉,只怕自己要吃败仗。“先生刚才说,本将军有危险,此话可是当真?”
程昱道:“当然当真,我乃败军之将,随时有性命之危,怎敢胡乱说话?”何雷身子向前挪了一挪,聚精会神地问:“请先生明示?”
程昱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说:“将军可知,这兖州本来是刘岱的地盘?”
何雷道:“当然知道,不过刘岱是个庸才,手下虽然有十几万兵马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先生要是为了这个担心,大可不必!”
程昱脸上现出凝重之色:“昱最担心的就是将军的轻敌,假如将军继续抱着这种态度作战,距离败亡不远矣!”
“这话从何说起?”何雷悚然动容。
程昱道:“将军只知道刘岱容易对付,却不知道刘岱身边还有一只猛虎,随时都会扑出来伤人的!”何雷想了一下,摇头道:“我猜不出你说的人是谁?”
程昱抖了抖宽袍大袖,捋着胡须傲然道:“此人就是东郡太守曹操……此刻他正屯兵东郡虎视眈眈,而刘岱生性懦弱,得到朱儁战败的消息,必定西结曹操,北连袁绍,南方勾结鲁阳袁术,如此一来,洛阳就处在三大势力的夹缝之中,到时候将军不要说扫平山东,就算想回关中也没有难了。”
何雷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军事地图,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原来洛阳正好处在三方势力的夹缝之中,正像程昱所说的一样。
其实这没有什么稀奇的,洛阳这个地方本来就号称九省通衢,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所以光武帝刘秀才选择这里建都,关键之处在于,以前的洛阳,拥有虎牢关和汜水关两道坚实壁垒,可是自从董卓战败迁都之后,虎牢关和汜水关已经成了空城,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关大打开,各方势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时可以到达洛阳城下。各路诸侯,兵马都不多,洛阳又残破不堪,大家对它都没兴趣,所以,没人派兵驻守,假如何雷打算长期镇守,那么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粮食。
在洛阳城里找粮食,那是根本不可能地。因为这里是一座空城,除了残垣断壁什么也没有,即便有百十个老百姓也是实在无法逃跑的老弱妇孺,他们自己都挖野菜吃书皮,那里有多余的孝敬长官呀!
“先生所言极是,曹操的大名我早就知道,太师在洛阳的时候对他格外器重,听说他还打算刺杀太师,差一点就得手了,此人无论是智谋还是胆略都堪称世间少有,我早就把他列为重要的敌手了,只是一时忘记罢了,幸亏先生提醒。”
“那么将军有没有什么打算,是打算撤兵,还是趁机扫平司州和兖州?”
何雷道:“司州、兖州距离关中太近,时刻威胁渑池和函谷关,此地一日不平,雍州也就得不到安宁,我打算彻底平定兖州,然后再行入关,不知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程昱斩钉截铁的说:“有,但我不能说!”
何雷道:“这可就奇了,难道先生认为牛辅不足以筹谋大事,所以不愿意说?!”程昱道:“非也,将军龙骧虎步,誉满汉朝,赈济灾民功德无量,自从桓帝丧生,何进被杀以来,除了将军之外,没有人理会过灾民的死活,程昱对将军打心底里是佩服的,但是……但是……”
何雷是聪明人,一看他的表情就已经明白:“先生所担心我是董卓的女婿,帮了我就是帮了董卓,对不对?”
程昱冷笑道:“不错,我是绝对不会为董卓老贼设一计的,为他设计就是与天下苍生为敌,天地不容!”
何雷心想,董卓的暴虐果然激起天怒人怨,四海之内有识之士没有一个不想把他碎尸万段的,自己顶着董卓女婿的头衔,想要争天下,就好比吴三桂顶着大汉奸的头衔争天下一样,那是非常困难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培养乐善好施,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不好女色,生活简朴,这些好名声,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先生此言,牛辅不敢苟同,董卓虽然和我是翁婿关系,但我对他的所作所为绝对不赞成,我也试过规劝他,可是他生性残暴,加上身边小人颇多,如吕布李儒等人,所以,我的话他听不进去,本将军早就有心自立门户,为天下苍生打天下,如果先生信我,便留在我身边为我设计,假如先生不信,我也决不强求,恭送先生离去,寻找明主便是!”
“将军……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况且,先生认为这种话是随便可以乱说的吗?”何雷正色道。
“将军,程昱愿意留在麾下,为将军效汗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