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挣扎的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急促。
被黑无常小阎王看出心事也就算了,居然连珍珠这个称不上朋友的朋友都看透了我,让我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能。众然如此,在这个时候做出任何的辩解都是徒劳的,他们把我所有的退路和想法都囊括到了,我说什么才好?
我从心底讨厌珍珠这类的女人,她敢爱敢恨直爽又聪明,比较难缠泼辣又有韧劲,她只要认准了一个理儿,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不是这样的人,也全然学不会她的洒脱。
“喝完就回去。”
“也对,与舍弃未来的人我也聊不下去。”
珍珠说的不对,我对未来远没有失去兴趣,只是我等了五百年才等到今天的到来,他们想我做的理智决断,他们希望我冷静地考虑,只是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些年漫长的等待。如果真的按照他们的期望来做,我一定会就这样一辈子懊恼下去。
我扶着墙慢慢走回去,不是因为多喝了多少杯,是心痛不能自抑。我把手贴在额头,好不容易才把喉咙口这口气息给平了平,自从我被废了武功之后,哪怕是生气郁结也会麻痹伤身。
走廊里的灯很昏暗,裤腿被某个东西轻轻咬了咬又松开。
“黑无常?”
“跟我来。”
“我们去哪里?”
“你的气色不正,我们去个地方。”
夏威夷的夜晚会让人在一秒钟内爱上它,星辰离我们那么近,近到让人一抬头即可摘下一颗星星的错觉。地上的车灯与浩瀚的星空有一种不明形态的相对感,可能是一种巧合或暗号,也可能是一种暗示或预言。不知是哪家酒吧上演现场秀,从左手边的远端窗口飘出悠扬舒缓的旋律,曲子的名字是《SweptAway》一见钟情。乐曲中的那种气氛,实在是太适合现在的场合了,令我不由得忘却了烦恼,尽情地仰望星空。
“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哦?”
“你不想吃点什么甜品?”
“譬如说?”
“芒果布丁或者水果西米露那些,你们女人都喜欢是不是。”
被一只狗说成你们女人,我忍不住扬起嘴角。我们女人喜欢蛋糕我们女人爱吃甜品,我们女人是一种男人们甚至雄性狗都无法理解的生物。
“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没人可以左右你的决定,我不是在批评小阎王、珍珠他们,只不过他们的选择虽然是对的,要是你不喜欢,你不舒服,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即便是死,我也支持你,我保证你不会等很久。”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我满脸苦笑,轻轻摆一摆手道:“还不一定。当然我也不希望遇到厉氏,我还不想死,如果我比较幸运地遇到其他的对手我就立刻放弃比赛。珍珠她们考虑到有这种可能,才来找我谈话的。”
“他们不会说没理由的话,既然他们说了,产生这种可能行就很大,你要早点做好准备。”
它伸出一只狗爪子慎重地拍了拍我的膝盖,不像是安慰也不像是友善,更多的时候我觉得那是一种离别前的信任。
回到房间之后,我跌进了迷迷糊糊的深眠沼泽,贪婪地浸淫在不足的睡眠中。太困了,我是太困了。第二天早晨我听到有只奇怪的闹钟,咕呱咕呱咕呱嚷个不停,我把下巴缩进被窝里。肉球鼓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随着黑无常录制的一段铃声反复播放,“起床啦,再不起来就错过比赛当成自动放弃。”
自动放弃?打不赢可以,打不赢立刻逃跑也可以,不打就放弃,这不符合我本人一贯的作风。
天光大亮了,应该不会错,肉球已经跳到我的鼻尖上边抖着羽毛边看我无所是从地从几件脏衣服里面找比较不脏的那一件出来穿。当一只鸟的好处是即使是羽毛脏了洗一洗就好,一般的日子里用嘴梳理也行。人在江湖漂,这些穷讲究的毛病少沾一些为妙。
“肉球,黑无常呢?”
咕咕…
它无辜地睁大眼睛,尽可能地表现得一无所知。我叼起桌子上的苹果,提着鞋子就带肉球出门。
当我挤上赶往会议中心的酒店大巴时,听到后几排的珍珠在用不标准的音调讲故事,她说在希腊有这样的雕塑,希拉、雅典娜、阿英萝黛蒂,希腊神话中的三美神,一只手往上高举,争夺一样东西。据说她们争夺的,是纷争女神厄里斯在艾吉那岛王珀琉斯婚礼上扔出去的苹果,苹果上面写着“给最美丽的女神”。
女神们从那一天开始对“最美女神”的殊荣争吵不休,她们忘记了修养忘记了基本的品德,忘记了互相帮助以及互相友爱。为了赢取那一只并不存在的苹果。
“然后谁抢到了那个苹果?”
不死心的孩子依旧跟着珍珠发问,好像我们是恶魔而他们才是慈善家本身。
“谁都没抢到苹果。”我代替他们向孩子们做出陈述,“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人愿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即便女神们的比赛过去这么久,也没有人愿意告诉身边的孩子们真相。”
组委会的旗帜挠得人心格外地痒痒,若是再晚一些,我们这一车人都要被宣布为迟到选手,从而被无情地宣布自动放弃比赛。珍珠心有余悸地到我身前排队,她很有教养地排队领号,丝毫都没有照顾同伴特别是照顾我的意愿。经历了昨晚之后,我一点儿都不紧张,也不会怪珍珠不拿我当同伴。我的存在就相当于经常被他们羞辱的一只鸟又活了过来,仅此而已。
我对自己说,丹雅这里很棒不是吗?丹雅你领个号码牌就显得这么喘,上台了怎么办。丹雅你不能晕场啊,你看主席台下人山人海,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的人群。没见过如此大场面的张老头儿不知何时凑到我身后来,兴奋地用乌金拐棍往我肩头拍了一记。
“徒儿,你好好表现的机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