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眉把自己的名字拆开给了童话里的兔哥哥和兔妹妹:果果和眉眉。兔哥哥果果长着一只左耳朵,兔妹妹眉眉长着一只右耳朵。无论相隔多远,兔哥哥的左耳朵都能听到兔妹妹的呼叫声,兔妹妹的右耳朵也能听到兔哥哥的呼叫声。所以,虽然他们是只长着一只耳朵的残疾兔子,但他们其实听力比长着两只耳朵的兔子更好。
这对兔子兄妹已经旅游了二十个中国的城市,果眉正在决定是不是让他们出国旅游,但果眉自己都没有出国旅游过,所以真的不知道怎么写。
果眉想也许自己该出国旅游一次了。她也向往美国、欧洲、大洋洲。没有出过国,一来是最近几年确实没有心情,二来出国也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她工资只有六千多,每年能负担正常的日子已经不错了。虽然女儿的学费是刘一再出的,可是日常开支总是她要管的。她一共只有十万的积蓄,不敢动,是用来应备急用的。
但离婚后她还是庆幸自己是有工作的女人,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保持了自尊。她可以简朴地生活,而不必为了吃饭而去和某个男人凑合。而且网络时代也带来了各种便利,东西可以送到家,服务可以送上门,所以她还真没有觉得家里因为缺了男人有什么不方便。
虽然偶尔会寂寞,但也只是偶尔。女儿在家时,她陪女儿,做家务,写童话。日子过的很快。特别是在公众号上写童话其实让她和外界保持着一种很特别的关系。她的读者她都不认识,但是时不时却会互动。点赞的、留言的、赞赏的每天都会发生,让她时时感到自己其实还是被关注着。
最初写童话时,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有空时就写一点,写好一点就上传一点。当粉丝积累到3000人时,她意识到似乎应该有点责任心,为了这些粉丝。她开始固定地每周五晚上更新。
一旦更新固定下来,写作就成了一项任务,她也就更加重视起来。这也更加占据了她的时间。但随着故事越写越多,成就感也慢慢升腾了起来。她甚至觉得也许自己靠写童话也可以活下去了。
而且她也开始认真对待出版的事。所以她接受了加美的推荐,约了和文老师见面。
虽然果眉自己是编辑,但还是对专门从事出版的工作室充满着好奇。出一本杂志,特别是有着固定读者群的杂志,和出一本完全面向市场的书总是有着较大差别吧。
她主动提出到工作室见面。工作室离她的单位倒也不远,她下午请假提前一个小时离开单位,打车到了好文工作室。
工作室在一个临街小区的居民楼的二十层。只在门上贴了很小的门牌写着“好文工作室”,不注意完全就是一家住户。
电话里文老师的声音柔和,听起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可是见面后,果眉发现文老师似乎五十岁左右,形象倒是非常干练的。
文老师说的第一句话是:“张老师,十分抱歉,我突然有急事需要马上出去一下,您和郝老师先谈着,他可以全权代表工作室。”
果眉注意到她确实是出门的样子,穿着驼色的大衣,手里也拎着红色的包。
一位削瘦的男人已经向果眉伸出了手:“你好,张老师。我是郝益。文老师有点急事,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工作室。”说着把她让到了沙发上。
看得出,这就是一套居民住房,被改装成了办公室。作为接待室的客厅放着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配有八把木椅子的小会议桌。靠墙一排书架,放满了书。
郝老师中等个头,长着圆圆的娃娃脸,眼睛和嘴都是圆圆的,脸色白净光洁,没什么皱纹,但两边鬓角却看的到几缕白发,声音倒是浑圆的男中音,字正腔圆。果眉一时拿不准他多大年龄,四十?三十?五十?
郝老师给果眉端了茶水放在茶几上,仿佛知道果眉的困惑,主动介绍了自己:“明年就五十了,可是这张娃娃脸不配合,不显老,没办法呀。”
果眉笑了:“哪有盼自己显老的?别人恨不得用尽十八般武艺让自己显年轻呢。”
郝老师说:“该老不老也不对。当老师还是显老一点更显得权威。”
原来郝老师是师范大学的老师,研究儿童教育的心理学,是文老师的丈夫。文老师是一家幼儿刊物的编辑,这个工作室是夫妻俩的第二职业。因为都不用坐班,倒也照顾的过来。
离开工作室后,果眉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失落。让她高兴的是郝老师和文老师是抱着出版优秀的幼儿读物才创办了这家工作室,其实就是他们在家里开了一个夫妻店。
因为他们都是幼儿教育行业工作几十年,深感能让孩子喜欢又能正确引导孩子成长的书太少,所以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出版更多的好书。他们的这种理想和情怀让果眉深受鼓舞也感动。
让她失落的是,这家工作室成立才两个月,还没有出版一套图书呢。也就是完全没有经验,而且似乎也没有成熟的图书销售渠道和方法。工作室对能不能把书卖出去根本没有把握。
果眉打电话问加美为什么给她介绍这样一家工作室,一家新工作室怎么就是靠谱的?
加美回答的很干脆:因为郝益是靠谱的。新的工作室才会认真对待新人的作品。加美极力说服果眉要把出版事宜委托这家工作室。加美三言两语后就挂了电话。
显然加美正忙着。作为记者,她似乎随时都在上班,也随时都可能有空。果眉已经习惯了她不接电话或者接了电话一分钟就挂断,反正有空时,她会再打来的。
果眉细想,加美说的也有道理。郝老师坦诚介绍了工作室的情况,因为没租房,没雇工,所以成本很低,也就不急于求成,唯一的目的就是出精品。
对于她的童话,显然郝老师是仔细地读过了的,认为独耳朵兔哥兔妹的设定很好,故事有趣,内容积极,缺点是行文略显拖沓,故事构思不够严谨,有点写到哪算哪的样子。建议再整体修改下,前后可以呼应得更好,故事主题上升华一下。
果眉认为这些意见很中肯。他们的谈话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只说各自再想一想,下次再细谈。只是在临走时,郝老师有些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您是做法律工作的?很熟悉法律?”
果眉说:“严格说不是,我在一家法律杂志做编辑,只是懂点皮毛。同围倒是有不少懂法律的人。”
郝老师下意识地摇了下手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法律问题。以后需要的话,再咨询您吧。”
果眉笑笑说:“我不一定懂,不过我的同事们有懂的。”
郝老师最后说:“我会和文老师好好谈谈您的童话的,我很喜欢您,也愿意出版您的书。”
果眉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中年男人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地说“我很喜欢您”,虽然那语气那表情完全是正常的朋友间或者客户间的表达,毫无一点暧昧的意思,但她心里还是诧异地颤了一下,当然嘴上也很世故地回答着:“谢谢您,我也希望能够合作。”
现在走到回家的路上,果眉又想起了郝老师说“我很喜欢您”的样子,不禁笑了,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郝老师,说话也像是娃娃,这么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果眉想,不知道文老师平时听到他多少赞美之词?有这样的老公应该够幸福吧。不过,她并不知道文老师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