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哦”了一声,便又抱着皓月走了。
新年总算过去了,小弟也已被送回家中。自那次从树上摔落之后,他倒是再没出过什么事情。只是皇上,脸上依然满是愁容,只有跟皓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四个月后,后花园中已然是姹紫嫣红了。
三个月前,也就是正月十五,那天,是刘隆的出生之日。而三月十五,也是一个月圆之夜,便是皓月的出生之日。两个孩子,整整差着两个月,可学会爬行和走路,倒是没差着几天。皓月学会爬行后第二天,隆儿也便会了,走路也是一样,皓月早上刚能蹒跚几步,到得中午,隆儿也便能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走爬爬的。
学会走路后,皓月便有些按捺不住,不再喜欢别人抱她,整天嚷嚷着要自己走。她开口说话,已经好几个月了,基本的称呼已经不成问题,简单的词语也学会了一些。倒是隆儿,已经一岁零三个月了,竟然还没有开口说话。
张妈曾经特别有经验的告诉过我,有些孩子可能两三岁才会说话,并让我不用担忧。有些孩子,确实开口说话会晚些,至于三岁才开口,倒是真没有听说过。或许只是皓月生的太过聪明机灵了些,什么都比哥哥要早。母亲说,在民间,一岁半才会说话的大有人在。
这四个月,宫中异常的平静。两位贵人,一早已经转了性子,每天除了晨昏定省,便是窝在自己的宫中,李贵人爱上了刺绣,整天不停的围着针线转,只可惜灵气欠佳,虽技艺不错,可绣的东西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花色,张美人绣出来便活灵活现,到得她的手中,便觉呆板,死气沉沉。周贵人倒是不爱这些针线,每天拿着一堆旧书,翻翻晒晒的,也不知看了些什么。至于柳如烟,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自己一个人住在抱月楼,身边只有一个贴身服侍的奴婢,原想再给他派一名奴才,却被她婉拒了。每天早晚,她都是第一个来长秋宫请安的,也是话说的最少的。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满脸的娴静。
张美人近来也老实多了,过年之后,每天早晚也都准时来长秋宫报到,虽然话多,听着也无味,只是口吻和气势,又变回了那个楚楚可怜的张采女。可是她这幅故作乖巧的模样,我看了,竟不觉得可喜,反倒觉得可厌。曾经,她不也一直是这样笑脸相迎的嘛,可是在背后,却做了那么多我意料不到的事情。
采诗已经不在人世了,她是在三个半月前离开的。走的很安静,只留下两个字:桌底。
那天,天色阴沉的很,窗外又飘起了小雪,一片一片,漫漫扬扬,向着大地飘洒而来。已经奄奄一息的采诗,却在这样的一个下午恢复了意识。她的耳、眼、嘴已经坏掉,可是手脚还在。她挣扎着坐起,四处摸索,嘴里不停发出低沉的声音,整个长秋宫,竟没人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倒是班昭聪明,看这样的情形,便知道不妙,怕是回光返照,便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采诗不停的点头。
班昭便拿来纸笔,塞到她手中,她接过后,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可是这笑容,竟然还没有绽放就已经枯萎了,她只抬手写了两个字,全身便已经僵硬了。
她全身的器官,已经衰竭了,只能支撑她到此了。她留下的那两字,便是“桌底”。
这三个半月里,我和班昭,还有晚月,一直在思索着两个字的含义,却还是一无所获。
把采诗伤害成这样的张美人,即使她装的多么乖巧可人,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可厌罢了。
在这四个月中,倒是有一件喜事发生。我的大哥,已经与那名叫紫芙的女子成亲了。据晚月回来说,自那日擂台交手后,紫芙也便对我大哥一见钟情,两人也曾私下交往过几次。后来她被强娶之后,大哥也曾想过要用武力将其抢回,只是考虑到我的身份,怕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便忍了,可又不忍心看她受苦,故整日郁郁寡欢,心情烦闷。
班昭回宫之后,我便命令她去调查此事。没想到,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那名强娶紫芙的,不过是个小官,比班昭低着好几级。至于他背后的那个靠山,据班昭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宫中的三等太监罢了。她只一亮出自己的名号,还没有报皇后的名号,他就已经吓的屁滚尿流,磕头哀求不止,只求别杀他,其他所有都听她吩咐。
大哥和紫芙成亲的那天,我尽自己所能,送了很多礼品。大哥为我,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我也必须做点什么来补偿才是。紫芙,确实是温婉可人,虽然会些拳脚,可又并不是江湖粗陋之人,不仅人长的秀气,脾性也温和,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
看着大哥幸福的笑脸,我总算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我也曾将此事上报给皇上,想借此提醒他注意宦官的不堪,可是他的反应,还是淡淡的,听完也便完了。
我每每怀疑,这是否还是曾经的那个皇帝。曾经,他对政治斗争如此敏感,不管是窦太后,还是阴皇后,他都能及时发现并采取强有力的手段将威胁除掉,可是,现在,眼见着阉党这颗大树,根越来越深,势力越来越大,他竟然会毫无察觉。
长秋宫。
皓月正娇滴滴的站在窗边,对着一株紫色的垂丝海棠,不停拍手,“这个好看,好看。”
“我的公主,在看什么呢?”
皓月大声叫了一句“父皇”,便伸着双臂,要皇上抱她。他没有拒绝,高兴的将皓月抱在怀中,“今天皓月都玩什么了?”
只听皓月娇弱的嗓音说道:“今天皓月什么都没玩,看花。母后不理我,绿姨也不在。”
“那母后为什么不理皓月呢?”
她嘟着肉肉的脸颊,噘着小嘴,“母后说,母后说,嗯,母后说,她在给父皇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