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贵人羞愧的面孔,班昭止住了笑,“好了,好了。刚才逗你玩呢。卫子夫受宠的秘诀就是——少说话,多做事。你实在太聒噪了。皇上怎么受得了。”
李贵人红着脸,抛下一句:“你才聒噪呢”,就用帕子覆在脸上,慌忙逃走了,周贵人见状,也急忙跟上去。剩下的人,还在止不住的抚肚大笑。在这座皇宫里,怕也就只有班昭,敢这么做也能这么做。
酷暑日渐散去,已经听不见鸣蝉恼人的叫声,也不见蜂蝶忙碌的身影,天空愈加变的高远空旷,就连平日略显灰暗的云朵也白的如雪似棉,更显那一片蓝天的深邃与美丽。
班昭的讲史班还在继续,只是她的学生越来越少,李贵人自那日之后便再没来过,周贵人也是。剩下的宫人奴才们自不必说,能留下来的寥寥无几。放眼整个云台,除了嘉德宫中的人,就剩张美人和红绿,以及几个不熟识的宫人和奴才。晚月每每在台下喟叹,可班昭却依然兴致勃勃。人多的时候是这样,人少的时候也是如此。
之前虽也读过些史书,不过是瞧着热闹,看着有趣,并未去深究其中的道理,所谓好读书而不求甚解。听她所讲,我竟颇有所得,历史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见的那么有趣那么热闹,在这热闹背后,深藏着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
有些人,你看他在笑,其实心里已经泪流成河;有些人,你看他满脸悲苦,实则心中笑靥如花;有些人,你看他举起利剑,其实内心颤抖如秋日落叶横飞;有些人,你看他唯唯诺诺,实则内心内心强大似精铜赤金。
每日讲完之后,我和晚月她们便与班昭一起回嘉德宫,一路上便讨论些刚才所讲习之内容,一路欢声笑语便回了嘉德宫。张美人有时同我们一起,有时便自己单独先行。
自我掌管**,宫中的事情竟少了很多。每日除了坐于宫中按时等着她们晨昏定省,接待皇上,赏赏花听听史,竟无别的事情可以做。阴皇后当日,也是如此清闲吗?
只是前几日,正坐于池塘前赏花,就见红绿衣衫不整发丝纷乱的跑过来,晚月急忙叫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红绿只刚跪在地下,未及开口,就见张美人神色慌张的跑过来,气还未喘匀,便断断续续说道:“贵人,你——你看她——又——又偷东西。”
说红绿偷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急命晚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给她喝了。这喝茶的间空,我仔细打量了红绿几眼,她的眼中没有偷东西被打的羞愧,反倒是怨恨的神色,不甘的盯着张美人。
“妹妹,有什么事,慢慢说。”
“姐姐见笑了,又是红绿,屡次偷东西不改,气死我了。之前打过几次,谁知道这死丫头,坏毛病就是改不掉了。”
班昭冷眼看着,“既然不好,就打发了呗,让咱们邓贵人再帮你挑一个好的。我看晚月不错,就怕咱邓贵人不舍得啊。”
“哪里,哪里,只要妹妹不嫌弃。晚月,你可愿意?”
张美人嘴一张,话未及出口,班昭急道:“晚月是我的徒弟,我说了算,就这么办了。红绿便先留在嘉德宫,晚月收拾收拾包裹,便随张美人去吧。”说完,班昭大笑了几声,才想起来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越权了,不知邓贵人可同意这种安排?”
我点头,“女官想的甚是,就这么办吧。”
张美人只一直张着嘴,却没有插话的机会,眼见着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才道:“多谢贵人爱怜,这个奴才,我本也就不想要了,奈何看她可怜,不忍责罚。既然是贵人做主,我便替红绿谢过。只是晚月乃贵人的贴身奴婢,不敢私自占为己有,还请贵人另赐她人。”
我也有些不解,班昭何故突然让晚月去服侍张美人,既然她提了,我便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做了。现在张美人反倒不受,我且看班昭如何应对。
只见她站起来,走到红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起来吧,咱们嘉德宫没这规矩,动不动就跪,对关节不好,将来老了,难道主子还来服侍你不成。”
红绿听她这么说,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既然张美人不要晚月,那就换一人吧。这边这四个,不知张美人看上哪一位,随便挑。咱们邓贵人最是大方了。”
班昭大手一挥,采玉、采云、采月、采诗四个便一齐向前一步,等待张美人挑选。倒像是早就演习好的一样。张美人还想推辞,怎奈班昭一句不让,无奈之下,张美人便随意选了一位,便是站于最后的采诗。
采诗去了几日之后,天气便渐渐凉起来,前夜竟下了一场秋雨,早上醒来,池中的荷花已经尽数落尽,一只只翠绿的莲蓬矗立水面,满池只剩下绿,不见了红,遂觉单调无趣。
皇上已经几日未来嘉德宫了,或者他是听了我的劝说,去其他宫中歇息了。前几日,我还在抱怨整日看见他,看的都烦了。而这几天不见他,竟又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没了红花相称的绿叶,也便不绿了,枯萎了。
“怎么,邓贵人在思春?”班昭如是打趣道。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摆手,“没有的事,想点事情而已。”
她突然眼望着宫门口,大叫一声,“皇上来了。”说完,便急转头看我的反应,“骗你的。不如咱们打个赌吧。我赌皇上今晚不会来。若是我输了,你需得试吃我最新研制的药丸,若是我赢了,你还是得吃我最新研制的药丸。”
她总是能一眼看透我的心思,“只是这场赌博,貌似不公啊。”
“怎么会呢,若是皇上不来了,那便是我赢了,你要接受惩罚,这是应该的。而皇上若是来了,这与你是件好事,你更要吃我的药丸来庆祝一下了。”
想想也对,“只是不知是何药丸,有何功效?”
她突然诡异的大笑起来,边笑着边走到我的耳边,“自然是邓贵人您现在最需要的那种药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