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李雨翰。雨落乾坤,荡涤一切尘埃;翰乃栋梁,语自《诗经》“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元宵节进宫朝贺途中,竟偶遇无知强梁,因之前未曾出过此事,故每次进宫都只是一乘素轿四个轿夫,并未有护卫相随。幸得他及时出现,击退贼寇,令我与母亲安身进宫。那时他手握碧箫,谈笑间已将四名贼寇击倒在地,求饶不止,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如行云流水。我在树后,看他左手击倒众人,右手拿箫递在嘴边,一曲高山流水如仙乐绕梁,那种风度与姿态,那个脸庞和笑容,一瞬间打动了我。
“半月之久才记得来看我。”我故作生气的说道。
“莫怪莫怪,师傅刚刚传授一套新武功,所以无暇分心来探望你,绥儿莫生气。”他俯身亲吻我的额头,满是柔情。
“好吧,记得告诉你师傅,我对他很生气。”
“提起师傅,我倒忘了,这是他老人家让我给你的。”我接过来,是一部医书,麻纸书皮已被翻烂,暗黄的纸页上四个清晰的墨字《黄帝内经》。我猜不透他为什么给我这个。
“师傅说,怕你被关无聊,看此书可为日后养生用。”
自从元宵节一见之后,我与他已暗生情愫,虽我不能出门,他却可以随意出入我家。他的师傅我虽未见过,从他的字里行间却可感觉出定为一世外高人,看他自由出入我家便可知其师傅武功造诣非凡,另其对天文地理歌赋医术也颇有研究,造诣颇深。
“绥儿,安心呆着,我要走了。”说完,便翻窗离开。
脸霞红印枕,冠儿不整,屏间麝煤冷。淡月纱窗,人已离去。
之后的日子,他再也没有来过,而我,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消遣就是看那本破烂的《黄帝内经》,时日渐久竟颇有些领悟。
一个半月后,暑热日渐散去,夜晚裹一层纱被已稍觉冰冷,想起残荷苑的荷花,怕是早已变成残荷,观赏不得只能留破碎荷叶听秋雨拍打。
“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残荷苑吗?”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想起遇见的那个人。好好的荷花池,满湖的荷花,为什么要叫残荷苑呢。世人总是喜聚不喜散,盼望花能百日红人能百日好,怎么会有人取“残荷”这样的名字,岂不丧气且不吉利。
父亲依然没有放我出去的意思,我不知道他要将我关到何时,自从被关在这,家里就没人来看望过我,我想应该是父亲的命令。每日所见的,除了泪雨斑竹就是柳枝柳叶。
“小姐,这是大少爷让我给你的。”泪雨站在身后,小声说道。
是一张字条,哥哥说父亲被派到边境,守卫疆土。这个消息虽有些突然,可身为武将,带兵出征也算正常,我所惦记的是父亲已不再家中,我是否可以回到秋水轩,可是哥哥却丝毫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蕊珠在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只是觉得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小姐,奴婢不知。”泪雨斑竹齐声回道。
“是我急躁了,最近天凉了,夜晚睡不好。明日帮我带些枸杞和一罐槐花蜜。”
第二日,我将枸杞泡入蜂蜜中。十日后,揭开罐上的纸封,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小姐,这个可以帮助睡眠吗?”泪雨斑竹齐声问道。
“对啊,效果很好,另外去拿四个陶杯,你们也尝一尝,口感很好。”
陶杯拿过来,我让她俩出去叫柳枝柳叶进来。每人一杯下肚,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四人便昏昏入睡,我趁此机会急忙推门而出,重获自由的感觉。念及父亲已不在家中,家中护卫也该跟随父亲远赴边疆,想我被关了这么久,故来至后门,果然无一人守护,于是便开门出至街上。想想无地可去,只记得残荷苑,或许去看看残荷也不错。
待归来,人去花落红,只剩秋塘水,一片豰水愁。时日已久,残荷早也不见,只剩碧波。我站在上次来过的凉亭,空对一池湖水感叹良久。
“荷花早就败了,来看湖水?”身后传来陌生的笑声,我不禁回过头,正对着一张满是善意的笑脸。
“你怎么知道?”他好像一眼就看头了我的心思,让我觉得温暖亲切。
他叹了口气,笑说道:“我也很早就想来看荷花,可是一直不能成行,今日得以来此,可是早已错过花期,所以能揣摩到你的心情,定是不甘与落寞。”
“是啊,不曾想连残荷听雨都见不着。”
“你也喜欢残荷?”
“比起艳丽的荷花,我更加喜爱残荷。”我不假思索的说道。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说道:“我叫庆,你叫什么名字?”
“邓绥。”
“好名字。”他转身背对着我,望着远处的薄雾小声说道。
雾气渐渐浓起来,我想该回家了,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并不想与父亲为敌,自由过后,还是该回暖香筑。
“要我送你回去吗?”他自一次看透了我的意图。
“不用。”
“来人,护送小姐回家。”只听一声令喝,不远处跑来四个彪形大汉,只是身形就已有唬倒贼寇的效果了。
于是,我就在这四人的围护下,一步一步向后门走去,我想还是从后门回去比较稳妥,不会被家人发现。刚走至后街,只见前面火光冲天,不断有人匆忙跑过来。我急忙拉住一位老婆婆,问道:“前边发生什么事?”
“快跑吧,快跑吧,邓家的房子被烧了,听说是皇上下令烧的,作孽啊,快跑吧,姑娘。”
邓家的房子,岂不是我家。我急忙抛下众人往前跑,却被四人死死拽住。
“放开我,凭什么拉我。”我觉得愤怒,这四人,原本就是素昧平生,在这个时刻自然也没有权利和义务再去管我的闲事。
“公子说,要保护你的安全。”
“什么破烂公子,我又不认识他,他凭什么保护我的安全。放开我,我要回家,放开我。”我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最后变成了大喊。可是无论声音多大,用尽全身的力气却也无法挣脱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