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过,貂蝉全身舒爽,坐到窗前让月梅给自己梳妆。貂蝉让月梅梳个蓬松的坠马髻,用金簪挽住发髻,再插上流金镶玉金步摇,就算大功告成了。月梅要给貂蝉扑上脂粉,貂蝉拒绝了,镜中不施脂粉的自己肌肤晶莹洁白,更显天生丽质的魅力。
女为悦已者容!貂蝉想到这句话就心酸,她这般费心装扮,取悦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却是自己最憎恨的人,世上还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吗?为讨好仇人打扮,向仇人争宠!貂蝉望镜中的自己,不觉滴下泪来,又恐让人看出自己曾哭过,貂蝉抿紧唇,抑制泪水上涌,用罗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心酸不止,泪珠不停。
貂蝉扔了罗帕,捂住脸轻轻抽泣。
突然,窗外有火辣辣的目光射来。
貂蝉暗中吃一惊,她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看窗下的池水,就见到水中有个高大的倒影,这人头戴束发金冠,披一袭大红披风,手持画戟——是吕布在荷花池的游廊中窥视自己。这瘟神,有贼心没有贼胆,偷偷摸摸跑到紧靠锦乐堂的游廊偷看自己。貂蝉偷眼看身后,空无一人。
难得的好机会!不充分利用那就太可惜了的。
貂蝉坐回梳妆镜前,想像自己以后在这里所受的耻辱,泪水就源源涌出。貂蝉手持罗帕,不时拭泪。
游廊上,吕布远远望见貂蝉暗自垂泪,心中极不是滋味,酸溜溜的难受。几天前刚刚听貌美如花的二小姐亲口让自己寻找机会上门提亲,正绞尽脑汁准备讨好王司徒迎娶美人归,谁想太师先下手为强,将貂蝉占为已有。吕布越想越不忿:“太师府中,绝大多数人的人都知道我对王司徒的二小姐有意,太师不可能没有耳闻。他将貂蝉占了去,是欺我奈何不了他。可怜二小姐对我一片真情,我却没法护她周全。”
越想,吕布心越烦闷,望窗内伤心垂泪的人儿,恨不能将她拥入怀中,柔情宽慰,解她的愁闷,表自己的真情。吕布望窗内正胡思乱想,忽见貂蝉身后多了一个婢女。
月梅来到貂蝉身后,犹豫一会开口:“姑娘,太师用早膳,按规矩你是要去侍候的。”
貂蝉低应一声,估计窗外那位已经体会到自己的伤感,她打开匣子往脸颊上扑了些脂粉,遮掩住泪痕,慢慢往外走。从始至终,貂蝉都没有向吕布所在的游廊望上一眼,装作不知道吕布的行迹。
堂上,几个侍妾在侍候董卓用早膳。
貂蝉轻手轻脚的走去,原想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侍候的人当中,谁想刚刚走到一半,那个身着粉红绸裙的女子微笑呼唤:“貂蝉妹妹,你起来了。”
堂上的人都朝貂蝉望来,就连正在用膳的董卓,都掉转脸望貂蝉。
貂蝉的打算落空,她让几双眼睛盯得浑身刺刺的,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的这声呼唤,听似亲近的招呼,可总让貂蝉感觉到她是在提醒在场的人,自己在偷懒,没有及时来侍候太师。貂蝉不自在地走到董卓跟前,向他请安后要侍候时,才发觉盛汤的勺子让人拿在手中,布菜的筷子有人占了,酒壶给一侍妾捧在手上,貂蝉根本就找不到要做的事。
不用侍候更好。貂蝉退到董卓身后,让自己适当放松后困倦就袭来,忍不住偷偷打了几个呵欠,伸个懒腰。这样做,在貂蝉是全身困乏难受,在某些侍妾看来,却是貂蝉在显耀自己受宠,就有两个皱眉瞟了貂蝉几眼。
“貂蝉妹妹,可是身体不适?”问话的,又是那个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
因这一关切的问候,让貂蝉再度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貂蝉收了倦容,否认说:“没有,我好得很。”貂蝉对这个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不禁生出警惕,这声问候,分明是提醒众人,貂蝉没有侍候太师在偷懒。
自己昨天刚刚到太师府,连对方姓什名谁都没弄清,怎么就让对方恨上了,如此挤兑自己?
董卓打量懒洋洋的貂蝉,想起昨天夜晚的事,对这个刚刚侍寝的女子不觉生出几分怜惜:“你不舒服?”
“回太师,婢子很好。”貂蝉不肯当众承认自己浑身困乏,勉强撑住,心中恨恨地骂董卓:“都是拜你所赐。”
董卓将貂蝉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悟到她的不适与侍寝有关,微微一笑:“上来,陪本太师用膳。”
“婢子谢过太师。”貂蝉没客气,坐到董卓身旁用膳。
那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脸一紧,惊诧地望犹在笑看貂蝉的董卓,继而看其他侍妾,在她们脸上都看到了同样的惊异。这些侍妾在董卓身旁侍候都有些时日,极少看到董卓微笑,更没有看到过他冲地位卑微的侍妾笑。
有位侍妾盛了碗稀粥给貂蝉。貂蝉没有多想,接过就喝,昨天夜晚她吃得少,晚上又被折腾得体力透支,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其他侍妾看到貂蝉理所当然地接受侍候,都有些不自然。
看貂蝉近似狼吞虎咽地进食,董卓感到有趣,顺手把跟前盅内的汤倒入一个空碗内,递到貂蝉跟前:“把这个喝了。”
“谢太师。”貂蝉乖巧地捧起碗,慢慢地喝。
身旁的几个侍妾惊骇,这高高在上的太师,居然屈尊侍候貂蝉?别看这一倒汤、一递碗简单的动作,却代表了太师在侍候貂蝉用膳,太师将食物赐给人是常有的事,可太师侍候别人进食却是闻所未闻。
这貂蝉,简直就是被捧到天上去了。
堂上,弥漫着淡淡的醋味。
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一打眼色,几个侍妾悄无声息退到董卓身后,独留貂蝉与董卓在餐桌上用膳。
貂蝉吃饱喝足,方察觉到餐桌上没了侍候的人,转头就遇到几双不友善的眼睛,眨眼的工夫又发觉她们都冲自己微笑,恍若刚才是错觉。貂蝉微微一笑,抓住布菜的筷子,侍候董卓用膳,不时柔声劝太师多吃,董卓偶然也跟貂蝉搭腔。如此一来,貂蝉独自承担侍候太师用膳不是苦差,而是捞到一个亲近太师的机会,看得众侍妾眼热,恨恨地瞪几下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暗恨她出的馊主意。那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气得咬牙,当貂蝉望来时却又拚命挤出微笑。
吕布进来,看到貂蝉独自侍候董卓用膳,就有了心上人受折磨的想法,郁闷地站在旁边看貂蝉为董卓布菜。
董卓抬头问吕布:“奉先,今天外面可有事?”
吕布失神地看貂蝉,董卓不悦地重问一遍,他恍若梦中初醒,收回望貂蝉的目光:“回太师,车骑将军、左将军和后将军来探望太师,郭将军、李将军由西凉回来,有事要禀报太师。”
董卓因听吕布回话,停止了用膳。貂蝉趁机歇息一下,退到董卓身后悄悄伸个懒腰,发觉吕布在望自己,貂蝉水汪汪的明眸幽幽一转,向吕布送出了无限的委屈、几缕的柔情,看到吕身体时一僵,她便将目光落在董卓肥厚的肩膀上,不再向旁偏离一毫。
已习惯吕布侍立身旁的董卓要继续用膳,因看到吕布目不转睛盯自己身后,顺这目光看去时,就见到貂蝉站在自己身后。董卓立时拉下脸:“奉先到前堂去。”吕布应声,磨磨蹭蹭离开,走出好远掉头望貂蝉,气得董卓怒目圆瞪:这个认来的儿子,竟敢窥视自己的侍妾。
“太师,请用膳。”貂蝉若无其事地劝说董卓,仿佛吕布这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董卓丢了筷子,盯住貂蝉看有半晌,只看到一张娇美的小脸,略带惊恐,他要发作却又憋住,闷坐一会,气咻咻地去了前大堂。
董卓一离开锦乐堂,压抑的气氛顿时松缓,侍妾们轻松起来。
身着粉红绸裙的侍妾走到貂蝉跟前,热情地挽住貂蝉的手,亲昵地微笑说:“我叫莺儿。貂蝉妹妹,你来了群芳院就多了一个伴。走,咱们一同回群芳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