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命。”凤宜一笑,一瞬间似乎春风烂漫遍卷山野,但是一瞬间那笑容就消失了,“就算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将来的命数也不会变。”
切,这话说得跟跑江湖的算卦骗子草药郎中有一拼!
模棱两可,四不着边。你要觉得是好话就当好话听,你要心里有猜疑那就当歹话解。
话说以前三举子找一道士算命,问科考前程,道士竖一根手指,闭口不言。举子们只以为是天机不可泄露,等他们走了,小徒弟问,道士说,这个一,可以如此这般理解:一个考中,一个考不中,一起考中,一起考不中。
小徒弟叹为观止。
三七问的却是一种什么地狱花花粉的来历,凤宜说那种花世上本来极少,要取花粉更难,不过尽向南走,或可寻着。
我正听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忽然茶壶被弹了一下,叮一声响,把我给震醒过来了。
“你呢?”
“什么?”
凤宜笑吟吟地问:“他们都问过了,你就没有什么疑难要问?”
我的确没什么要问的,我的修炼方法真是懒人妙招,天要打雷下雨,我就趴在树顶死等。要是晴天,我就趴在屋里死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凤前辈,你说这人的前世今生是怎么回事?再世为人,还会记得上辈子的事儿吗?”
他微微一笑,“这也不稀奇,许多飞升失败的精怪妖魔,或有残魂一缕能再投胎转世,有的就在黄泉路头灌了孟婆汤不记得前世,有的却还记得曾经种种。”
“那,”我还想不通的是,“一个古时人若死了,再投胎是不是只能到今时?会不会再投胎到千万年前去呢?”
凤宜说:“古时,今时,来世……这些不过是个兜转轮回,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说实在的,刚才别人问问题的时候我觉得他们问得奇怪,凤宜答得故弄玄虚。
不过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有些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变成蜘蛛之后,我虽然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可是却觉得像是隔了千万年一样模糊遥远。虽然前世父母离异,亲情淡薄,疼爱我的外婆去世得也早,可是……也不至于让我想起来的时候,跟想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那么淡漠。
等凤宜起身走了,我的几个师姐忽然一改刚才的肃然恭敬,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我吓得啊一声叫,翻身从茶壶掉到了桌上!
她们当然不是冲我来的。
我摔得七荤八素,听她们已经争得打了起来。
“这个凤前辈坐过的椅子是我的!”
“这个茶壶凤前辈摸过,归我!”
“放手,这是我的!”
“我先抢着的!”
“你讨打,看招!”
“流星剑!”
“蝴蝶刀!”
乒!乒!乓!乓!
多亏我眼见不妙先跳到一旁,没溅上一身血。
三七笑吟吟地过来把我捏起放在肩膀上,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三六显然有心事,她的性子我现在是清楚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人极好,就是冷着一张脸,说话不讨人喜欢。
被她多刺几回,我疼着疼着就麻木了,一麻就不怕她再刺我了。
“对了,我好像听说,明天有个大人物要来。”
“什么大人物?”
三七摇摇头,“这个倒不清楚,似乎是观主多年前的旧识吧,不过际遇不同,那位故友似乎已经是个散仙了,不是观主可比。”
三六从鼻子里哼一声,“散仙也没什么了不起,又享不着天上的好,也得不着地下的祭,不过虚担个仙名儿。”
我知道她不是刺三七,不过还是插一句,“散仙也有好处,起码道士不找麻烦。”
“一说到道士,好像昨天师姐她们杀了两个道士呢。”
“啊?杀了道士?”
后面桃直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近了,说:“杀个把道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不杀道士,道士就要收你,这是你死我活的事。不过道士们会打着个好听的名号,说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牡丹师姐接着说:“其实道士那套也只是讲给人听,我们倘若落到他们手里,还不是剥皮抽筋,上炉炼丹。他们做得恶,偏嘴要说得善,最是可恶。道士我是见一个就要杀一个的。”
我想起那天那个迷路的小道士,其实他……是不是也是来桃花观想除妖的呢?不过他还小,没多大本事,所以,也还没有老道士那样狠厉的心肠吧?
管他呢,反正不过是一场偶遇。
妖的生命可以极长,可是道士就算再修仙,真能得道的却寥寥无几,师兄说过,除了几个老而不死的滑头老贼,长寿道士没几个。
他很快就会长大,然后可能老去,可能死于非命。
反正不关我的事啦。
不过……从变成蜘蛛到现在,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的人,因为这个,我总是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