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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范讽石延年杜默彭几从子乘

御史台有阍吏,隶台四十余年,事二十余中丞矣。颇能道其事,尤善评其优劣。每声喏之时,以所执之梃,验中丞之贤否,贤则横其梃,否则直其梃。此语喧闻,凡为中丞者,惟恐其梃之直也。范讽为中丞,闻望甚峻。阍吏每声喏,必横其梃。一日范视事次,阍吏报事。范视之,其梃直矣。范大惊,立召问曰:“尔梃忽直,岂睹我之失也?”吏初讳之,苦问,乃言曰:“昨日见中丞召客,亲嘱庖人以造食,中丞指挥者数四。庖人去,又呼之,丁宁教诫者数四。大凡役人者,受以法而观其成。苟不如法,有常刑矣,何事喋喋之繁?若使中丞宰天下事,皆如此喋喋,不亦劳而可厌乎?某心鄙之,不觉其梃之直也。”范大笑惭谢。明日视之,梃复横矣。东轩笔录

石曼卿初登科,有人讼科场。覆考落数人,曼卿预其数。时方期集于兴国寺,符至追所赐敕牒鞾服,数人皆啜泣而起。曼卿独解鞾袍还使人,露体戴幞头,复坐谈笑,终席而去。次日,被黜者皆授三班借职。曼卿为一绝句云:“无才且作三班借,请俸争如录事参。从此罢称乡贡进,直须走马东西南。”类苑

康定间,河西用兵。石曼卿与吴安道遵路奉使河东。既行,安道昼访夕思,所至郡县,考图籍,见守令,按视民兵刍粟,山川道路,莫不究尽利害,尚虑未足副朝廷眷使之意。而曼卿吟诗饮酒,若不为意。一日,安道曰:“朝廷不以遵路为不才,得与曼卿并命。今一道兵马粮饷虽已留意,而切惧愚不能烛事。以曼卿之才,如略加之意,则事无遗举矣。”曼卿笑曰:“国家大事,安敢忽耶?已熟计之矣。”因条举将兵之勇怯,刍粮之多寡,山川之险易,道路之通塞,纤悉俱备,如宿所经历者。安道大惊服,以为天下奇才也。渑水燕谈录

秘书省之西,切近大庆殿,故于殿廊辟角门子以相通。诸学士多得由角门至大庆殿,纳凉于殿东偏。仁祖一日行从大庆殿,望见有醉人卧于殿陛间,左右将呵遣之,询之,曰:“石学士也。”乃石曼卿。仁庙遽止之,避从旁过。铁围山丛谈

石曼卿为集贤校书,游娼馆,为不逞者所窘。曼卿醉与之较,为卫司所录。曼卿诡怪不羁,谓主者曰:“只乞就本厢科决,欲诘旦归馆供职。”厢帅不喻其谑,曰:“此必三馆吏人也。”梦溪笔谈

石曼卿磊落英才,知名当世。气貌雄伟,饮酒过人。有刘潜者,亦志义之士,常与曼卿为酒敌,闻京师河行王氏新开酒楼,遂往造焉。对饮终日,不交一言。王氏怪其所饮过多,非常人之量,稍献肴果,益取名酒,奉之惟谨。二人饮啖自若,傲然不顾,至夕殊无酒色,相揖而去。明日都下喧传有二仙来饮,久之乃知为刘、石也。归田录

石曼卿居蔡河下曲,邻有一豪家,日闻歌钟之声。其家僮数十人,尝往来曼卿之门。曼卿呼一僮问豪为何如人,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岁,并无昆弟,家妾曳绮纨者数十人。”曼卿欲见之,其僮曰:“郎君素未尝接士大夫,然喜饮酒,屡言闻学士能饮,意似欲相见,试探之。”一日,果使人延曼卿。曼卿即著帽往,坐于堂上。久之方出,主人著头巾,系勒帛,不具衣冠。见曼卿,全不知拱揖之礼。引曼卿入一别馆,供帐赫然。坐良久,有二鬟妾各持一小槃至曼卿前,槃内红牙牌十余,其一槃是酒,凡十余品,令曼卿择一牌。其一槃是馔,亦令各择五品。既而二鬟去。有妓十余人,乐器妆服亦皆整丽。一妓酌酒以进,酒罢,诸妓执果肴萃立其前,食罢,则分立左右。京师人谓之软盘。酒五行,群妓皆退,主人亦翩然而逝,略不知揖客。曼卿独步而出,言豪者之状,懵然不分菽麦。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问其近邻,云其人未尝与人通往还,邻家亦不识面。古人谓之钱痴,信有之。梦溪笔谈墨客挥犀全同

石曼卿独行京师,倏有豪士揖曼卿语,已而曰:“公幸过我家。”曼卿语诺。豪士顾从骑载之,同行入委巷,前抵大第,三四门乃至内堂。庭户宏丽,施设锦绣。侍女珠翠延饮,求曼卿书字,曼卿写己诗筹笔驿等篇。豪士甚珍爱之,赠金帛可直数十百千,使骑送归。初不知其谁何。后日寻之,迷不省所居。他日复遇于途,又赠金数十两,云筹笔驿诗“意中流水远,愁外旧山青”最佳。诗话总龟此条与前事同,而主人有雅俗之别矣。

石曼卿一日语僧秘演曰:“馆俸清薄,恨不得痛饮!”演曰:“非久当引一酒主人奉谒。”不数日,引一纳粟牛监簿来,以宫醪十石为贽,列酝于庭。演为传刺,曼卿愕然延之,乃问:“甲第何许?”生曰:“一别舍介繁台之侧。”曼卿语演曰:“繁台寺阁虚爽可爱,久不一登。”其生曰:“学士与大师果欲登阁,当具酒蔌迎候。”曼卿因许之。一日休沐,约演同登。演预戒生陈具阁下,器皿肴核,冠于都下。石、演高歌褫带,饮至落景。曼卿醉,喜曰:“此游可记。”乃以盆渍墨濡巨笔题曰:“石延年曼卿同空门诗友老演登此。”生拜叩曰:“尘贱之人,幸获陪侍,乞挂一名,以光贱迹。”曼卿大醉,握笔沈虑,目演扬声讽曰:“大武生捧研用事可也。”演以为言。竟题曰:“牛某捧砚。”永叔后戏以诗曰:“捧砚得金牛。”湘山野录

石曼卿谪海州日,使人拾桃核数斛,人不到处,以弹弓种之。不数年,桃花遍山谷。孙公谈圃

石曼卿通判海州,刘潜来访之。曼卿迎之于石闼堰,与剧饮。半夜酒欲竭,顾船内有醋斗余,乃倾入酒内并饮之。至明日,酒醋并尽。每与客饮,露发跣足,著械而坐,谓之“囚饮”;饮于木杪,谓之“巢饮”;以藁束之,引首出饮,复就束,谓之“鳖饮”;更有鬼饮,了饮,鹤饮。鬼饮者,夜不烧烛;了饮者,挽歌哭泣而饮;鹤饮者,饮一杯登树,下复再饮。厅后为一庵,常卧其间,名曰“扪虱庵”。仁宗爱其才,尝对辅臣言,欲其戒饮。闻之,因不饮,遂成疾而卒。梦溪笔谈参画墁录

石曼卿以馆职出判海州。官满日,载私盐两船至寿春,托知州王子野货之。时禁网疏漏,曼卿亦不为人所忌,市内公然卖“学士盐”。孔平仲谈苑

石曼卿明道元年卒。平生与友人张生尤善。死后数日,张梦曼卿骑青驴,引数苍头,过生语曰:“我今已作鬼仙,召汝偕往。”张以母老固辞。曼卿怒,登驴而去。顾生曰:“汝太劣,吾召汝,汝安得不从?今当命补之同行矣。”数日补之遂卒。补之乃范讽字。湘山野录

曼卿卒后,其故人有见之者,曰:“我今为鬼仙,所主芙蓉城。欲呼故人往游,不得。”忽然骑一素骡去如飞。又降于亳州一举子家,留诗一篇,其一联云:“莺声不逐春光老,花影常随日脚流。”欧公诗话

石曼卿天圣、宝元间,以诗歌豪于一时。尝于平阳会中代作寄尹师鲁一篇,词意深美。曰:“十年一梦花空委,依旧山河换桃李。雁声北去燕西飞,高楼日日春风里。眉背石州山对起,娇波泪落妆如洗。汾河不断天南流,天色无情淡如水。”曼卿死后数年,故人关咏字永言,忽梦曼卿曰:“延年平生作诗多矣,独常以为平阳代意一篇,最为得意,而世人罕称之。能令此篇盛传于时,在永言耳!”咏觉后增演其词,隐度入迷仙引声韵,于是天下争歌之。他日复梦曼卿来谢。事实类苑

石介作三豪诗,其略云:“曼卿豪于诗,永叔豪于文,杜默师雄豪于歌也。”永叔亦赠默诗云:“赠之三豪篇,而我滥一名。”默之歌少见于世,后见一篇云:“学海波中老龙,圣人门前大虫。”皆此等语。甚矣介之无识也。吾观杜默豪气,正是京东学究饮私酒,食瘴死牛肉,醉饱后所发者也。作诗狂怪至卢仝、马异极矣,若更求奇,便作杜默矣。志林

彭渊材初见范文正公画像,惊喜再拜,前磬折称:“新昌布衣彭几幸获拜谒。”既罢,熟视曰:“有奇德者必有奇形。”乃引镜自照,又捋其须曰:“大略似之矣,只无耳毫数茎耳。年大当十相具足也。”又至庐山太平观见狄梁公像,眉目入鬓,又前再拜赞曰:“有宋进士彭几谨拜谒。”又熟视久之,呼刀镊者使剃其眉尾,令作卓枝入鬓之状。家人辈望见惊笑,渊材怒曰:“何笑!吾前见范文正公恨无耳毫,今见狄梁公,不敢不剃眉。何笑之乎?耳毫未至,天也;剃眉,人也。君子修人事以应天,奈何儿女子以为笑乎!吾每欲行古道而不见知于人,所谓伤古人之不见,嗟吾道之难行也。”墨客挥犀

渊材好谈兵,晓大乐,通知诸国音语。尝诧曰:“行师顿营,每患乏水。近闻开井法甚妙。”时馆太清宫,于是日相其地而掘之,无水,又迁掘数处。观之四旁,遭其凿掘,孔穴棋布。道士月下登楼之际,颦额曰:“吾观为败龟壳乎?何四望孔穴之多也。”渊材不怿。又尝从郭太尉游园,咤曰:“吾比传禁蛇方甚妙,但咒语耳,而蛇听约束,如使稚子。”俄有蛇甚猛,太尉呼曰:“渊材可施其术!”蛇举首来奔,渊材无所施其术,反走汗流,脱其冠巾曰:“此太尉宅神!不可禁也。”太尉为之一笑。尝献乐书,得协律郎,使余跋其书曰:“子落笔当公,不可以叔侄故溢美也。”余曰:“渊材在布衣有经纶志,善谈兵,晓大乐,文章盖其余事。独禁蛇、开井,非其所长。”渊材观之怒曰:“司马子长以郦生所为事事奇,独说高祖封六国为失,故于本传不言者,著人之美为完传也;又于子房传载之,欲隐实也。奈何言禁蛇、开井乎!”闻者绝倒。墨客挥犀

绍圣初,曾子宣在西府,渊材往谒之。论边事极言官军不可用,用士人为良。子宣喜之。既罢,与余过兴国寺,和尚食素,分茶甚美。将毕,问奴杨照取钱,奴曰:“忘持钱来,奈何?”渊材色窘。余戏曰:“兵计将安出?”渊材以手捋须良久,目余趋自后门出,若将便旋然。余迫之,渊材以手挈帽搴衣走如飞。余与奴杨照过二相公庙,渊材乃敢回头喘立,面无人色,曰:“编虎须,撩虎头,几不免虎口哉!”余又戏曰:“在兵法何计?”渊材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墨客挥犀

渊材迂阔好怪。尝蓄两鹤,客至,指以夸曰:“此仙禽也。凡禽卵生,而此胎生。”语未卒,园丁报曰:“此鹤夜产一卵,大如梨。”渊材面发赤,诃曰:“敢谤鹤乎!”卒去,鹤辄两展其胫伏地,渊材讶之,以杖惊使起,忽诞一卵。渊材咨嗟曰:“鹤亦败道,吾乃为刘禹锡嘉话所误。自今除佛、老、孔子之语,予皆勘验。”又尝曰:“吾生平所恨五事。”人问其故。渊材敛目不语,久之曰:“吾论不入时听,恐汝曹轻易之。”问者力请其说,乃曰:“一恨鲥鱼多骨,第二恨金橘太酸,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无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闻者大笑。渊材瞠目曰:“诸子果轻易吾论也。”李丹大夫客都下,一年无差遣,乃授昌州以去,家远改鄂倅。渊材闻之吐饭,大步往谒李曰:“今日闻大夫改授鄂倅,有之乎?”李曰:“然。”渊材怅然曰:“谁为大夫谋?昌,佳郡也,奈何弃之?”李惊曰:“供给丰乎?”曰:“非也。”“民讼简乎?”曰:“非也。”“然则何以知其佳?”渊材曰:“天下海棠无香,昌州海棠独香,非佳郡乎!”闻者传以为笑。冷斋夜话

渊材游京师十余年,其家饘粥不给。父以书促归,跨一驴携一布囊。亲旧闻渊材还,相庆曰:“布囊内必金珠也。君官爵虽未入手,且使父母妻子脱冻馁之厄。囊内所有,可早出之。”彭乃喜见须眉曰:“吾富可敌国,汝可拭目以观。”既开囊,李廷圭墨一丸、文与可墨竹一枝、欧阳公五代史草稿一巨束。冷斋夜话

彭乘为翰林学士,文章诰命,尤为可笑。有边帅乞朝觐,仁宗许其候秋凉即途,乘为批答之诏曰:“当俟萧萧之候,爰堪靡靡之行。”田况知成都府。会西蜀荒歉,况始入剑门,即发仓赈济,既而上表待罪,乘又批答曰:“才度岩岩之险,便兴恻恻之情。”王琪滑稽,及乘死,琪为挽词,有“最是萧萧句,无人继后风”之句。东轩笔录

翰林学士彭乘不训子弟文学,参军范宗翰上启责之曰:“王氏之琪、圭、<王巳>、瓘,器尽璠玙;韩氏之综、绛、缜、维,才皆经纬。非荫而得,由学而然。”耆旧续闻

范镇从孙祖禹祖禹子温

范景仁父名文度,为蜀孔目官。事张乖崖时,见发郡人阴事而诛之,不知其何以知之。但默观一小册,每钩距得人阴事,必记之册上。书讫入箱,封题甚密。文度日侍其旁而莫测也。然每观小册,则行事多杀人,或行法。一日乖崖方观小册,忽内迫遽起,不及封箱。文度遽取毁而焚之。乖崖还,见几上箱开,已色变,启观小册,已失之。文度遽前请命曰:“乃某毁而焚之,愿以一命代众死。”乖崖徐曰:“贷汝一死,汝子孙必有兴者。”自是益用之。默记

薛简肃知成都,范蜀公方为举子,一见爱之,馆之府第。每曰:“范君廊庙人也。”公益自谦退,乘小驷至铜壶阁下,即步行趋府门。踰年,人不知为帅客也。简肃还朝,载蜀公以去。或问简肃曰:“自成都归得何奇物?”曰:“蜀珍产不足道,吾归得一伟人耳。”邵氏闻见录

范忠文公在蜀,始为薛简肃公所知。及来中州,人未有知者。初与二宋相见,二宋亦莫之异。一日相约结课,以“长啸却胡骑”为题,公赋成,二宋读之,不敢出所作,既而谓公曰:“君赋极佳!但破题两句无顿挫之功,每句之内各添一者如何?”公欣然从之。曲洧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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