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当尔岚与喜儿画好妆下楼的时候,赵文昊已经在一靠窗的位子坐了,正在吃早饭,小菜配米粥,很清淡的样子。
喜儿看见食物,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努力压制着恶心的感觉。店家很客气地走上来问两人要吃些什么,尔岚吩咐再来几碟小菜和两碗米粥。
喜儿轻声道:“小姐,我吃不下!”
“不行,一定要进食,否则你会电解质紊乱,届时身体疲软无力,后面的行程更加危险,你这个主力军倒下怎么行?”尔岚断然严肃地道。
喜儿无奈,只得坐下,拿着筷子搅动一碗清粥,只将一碗浓稠香糯的米粥搅得清汤寡水似的,最后像喝药一样,囫囵咽下去,整个人已经是眼泪汪汪了。
尔岚又给她夹了一碗素菜,道:“都吃下去!”
喜儿含着眼泪,强忍恶心,终于将那一碗菜给吞下去,此时用衣袖掩着嘴巴差点就吐出来。尔岚忙道:“赶紧运气于指尖,压中脘穴位!”
喜儿照做,果然见效,虽然胃中极为难受,但好歹还是挺了过去。吃过早饭,尔岚又要了一碗米粥和几样小菜,上楼去将那女子唤醒,好说歹说地劝她吃下了一点。经过一番耐心地开解,她得知这女子名为小梅。
小梅答应不再寻死,却呆呆地坐在窗边,双目无神地叨念着孩子的乳名,她这样子看着便让人心疼。
不多时,客栈掌柜的来敲门,说是大当家到了,求见几位。
尔岚一行来到楼下大厅,那四方脸的魁梧汉子萧冲和昨日夜间所见的几名彪悍男子均在严肃地等待着,此时都迎了上来。
萧冲上前一步抱拳道:“让三位少侠久等了,萧某昨日当来拜见各位,因帮中有些紧急事务,所以来迟,还请见谅!”
尔岚还了一礼,道:“大当家客气了!不知大当家可是处置了那畜生?如今受害人还精神涣散地等着楼上,我等路见不平,实在不忍,还请大当家的给个说法!”
萧冲脸上顿时浮现一片愧疚之色,忙道:“那受害人我双虎帮必当竭力补偿!也是我萧冲驭下无方,手下竟然出了这等孽障,实在惭愧至极!今日萧某便是要请各位做个见证,将那畜生与手下的一干叛逆午时行刑!”
尔岚道:“既然大当家的如此说了,我等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走一步吧!也好让那受害者目睹恶人受罚,心里多少安慰一点!”
一行人便往山坳总部而去,萧三妹扶着步履不稳的小梅,童霸虎在前面带路。赵文昊面无表情地走着,这厮除了尔岚以外,对谁都是一张寒冰脸,写明生人勿近,有人挨住寒意勉强上来搭讪,均被他那疏离冷酷的眼神给冻得透心凉,加之他独特的身份让这行人戒惧,谁也不敢多做攀谈。
萧冲稍作观察便知与这货结交恐怕不易,他便走在尔岚与喜儿身侧,不着痕迹地攀谈起来。尔岚知他心意,虚虚实实地谈说一番,到达山坳总部时,萧冲加入赵氏家族的念想几乎荡然无存,这让他颇受打击,只得退后一步,打算与几人交好,看能不能结交为朋友。
大家在村落中心的小院子坐了,喝了一刻茶,日头渐渐升入当空,时候也差不多了。随着萧冲一声令下,便有一横肉大汉去提押徐良玉一行人,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还请各位移驾,去到坝子里观刑!”
尔岚扶着小梅起身,喜儿眉头微皱,但也站了起来,赵文昊却稳坐钓鱼台,饮下一口茶,不耐地道:“杀人有什么好看?你们去罢,我就在此地等着!”
萧冲粗眉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皱,笑道:“这位少侠说的是,砍头确实没什么好看,那么就劳烦少侠稍等,我们去去就来,怠慢之处还请少侠莫要怪罪!”
赵文昊鼻子中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这让双虎帮一行人脸色挺难看。尔岚颇为气恼地摇了摇头,暗道这个家伙待人接物实在是太欠缺了,他这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可看在这些人眼中却成了不屑一顾,看来以后须得多加调教。随着这样一想,她看了一眼他那冷硬的侧面线条,又有些啼笑皆非了,这算什么事,姐又不是他的谁谁,管他去呢,这次免费打手用过之后,以后还不定有交集!
几人来到村落大坝子上,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一些妇女儿童没有位子站,竟然爬上田埂,一个个伸长脖子往坝子中瞧。属于徐家的人都被五花大绑了扔在地上,只在那大坝中央,立着一根巨大的木柱,脸色苍白的徐良玉被缚在上面。他嘴唇干裂,偏着一颗乱蓬蓬的脑袋,有气无力地哼唧着,那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尔岚与喜儿。小梅普一看见这畜生,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住地往尔岚身后躲去。尔岚轻拍她的手背,不断地柔声安慰她。
待大家在木柱前方的一个台子上就坐之后,萧冲对着手提一柄雪亮阔口大刀威武立在一旁的横肉大汉一挥手,这汉子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拖着大刀几个纵步走进场子中央,先扯着嗓子嚎叫一气,下边的不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也跟着吼叫起来,霎时声音震耳欲聋。尔岚暗中好笑道,这是什么风俗,难道山寨中杀叛逆要弄得跟祭祀一样?
在场子中央的徐家一行人,个个脸色如土,平常耀武扬威的神气样子全没了,此时委顿在地,身躯筛糠也似的抖个不停。
萧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底下的人全部收声,安静的注视着他。他威严地将徐家一行人的罪状公布出来,果决地一挥手道:“行刑!”
顿时一片叫好声从人群中喧嚣而出,大家像过节日一样,脸上洋溢着笑容,由此可见,这徐家一行人是多么不得人缘了。
那横肉大汉往手中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呵呵憨笑着提了大刀就往徐良玉走去,那畜生死到临头,竟然昂起头来恶毒地破口大骂起来:“那小贱人,你等着,老子就是下到阴曹地府变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子没错,老子不后悔!萧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你不得好死!早晚你萧家这颗独苗要做刀下鬼,少了我徐家的辅助,**地也活不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你才该死,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却又突兀之极的啊声,只见一棵乱糟糟的脑袋瞪大一双怨毒的眼睛骨碌碌地滚了出去,那脖颈处被齐齐地斩断,两股颈动脉里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在正午的阳光下喷洒,那一颗颗血珠竟带着炫目个光华,这个画面残忍暴戾,仿佛带着摄人心神的魔力,一时间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咽喉,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被尔岚牵住手的小梅却是最先回过神来,她看着那鲜血冲天的景象,似哭似笑的呜咽一声,随即蹲在地上,放声恸哭起来,将年迈父母与幼儿惨死的哀恸尽数发泄出来,不多时,在强烈的悲伤攻心下,她一抽便晕厥过去。
尔岚忙将她扶了起来,对着萧冲道:“大当家,余下的行刑过程我等就不必看了,我先行带着小梅离开,失礼了!”
萧冲站起来道:“女侠请!在下随后就到!怠慢之处请见谅!”
尔岚与喜儿快速回到先前喝茶的小院落,途中喜儿又呕吐了一次,回到小院子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了。赵文昊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盏茶时间,萧冲一行便回到院子中,大家又打了一阵太极,杂七杂八地寒暄着就到了午饭时间。上到酒桌,几番敬酒下来,大当家的心似乎定了,直接对着赵文昊痛快地将请求提了出来,这家伙本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心想道,咱只是要正规地加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地事,需要偷偷摸摸地!再说了,生意不成仁义在嘛,咱还能交个朋友不是?
赵文昊其实心中对这大当家倒没有什么恶感,昨夜暗中观察一番,这人的品行很是端正,除了徐良玉,他手下也尽都是忠心耿直的汉子。他闻言便将尔岚昨夜嘱咐的说辞给照搬一遍,末了道:“你的为人不错,我喜欢,交个朋友!我们可以喝一坛!”
别人喝酒是讲喝一杯,这货直接就是喝一坛!萧冲原本沮丧的脸一瞬间又亮了起来,豪气干云地道:“好个喝一坛!这个朋友我萧冲交了!兄弟们,给哥哥撤掉海碗,直接上酒坛!”
于是乎,男人的酒皮扯开了,大家你来我往的,随着一坛坛酒灌下去,舌头大了,胆子更大了,大家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划拳猜谜,土匪们酒桌上的花样百出不尽!赵文昊从没有如此热闹地笑谈饮酒过,一时间被调动了热情,虽然依然生硬,但也像模像样地加入进去。这些土匪都是老油条,多接触一刻便知道先前赵文昊并非装大,而是这家伙根本就不擅长与人交流,从他那僵硬地划拳猜酒令的动作表情就能看出来。
尔岚默默地填饱肚子退了出去,在远处看着十来个大老爷们手抓酒坛,豪爽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她看着赵文昊加入其中,虽然还显得很生硬,但却能被带动,他眼里的那一丝开心令她的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起来。
这样挺好的,他自主地在学习生活,学习融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