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走停停,白天慢悠悠地旅行,天黑了就找个舒适的客栈休息,遇见风景秀丽之地,尔岚必定要停下来游玩一会儿,车上有小菜,有美酒,有糕点,一路上有吃有喝的,困了还可以躺着睡一觉,心情自当无比的写意轻松。
行得三五日,离京城越来越远,所经过的城池要小了许多,那繁华的程度也与京城大有差异,但入目所见,良田丰盛,百姓自在地耕作,还是一片太平世界的景象。只是沿途官道的镖车倒是经过不少,每日里至少要遇见好几拨镖局人马,这些人身着皮革软甲,佩戴刀剑,一身的萧杀之气,让这表面的太平隐藏着几分不安的氛围。
又行得两三日,社会的动荡局势逐渐显现,经常遇见拖儿带女慌乱出逃的百姓,许多村庄冒着浓烟,一顷顷良田无人耕种,地里蒿草丛生。大路上不时有衣着破烂的老人和赤脚的小孩乞讨经过。
喜儿看着这一幕幕,童年逃荒的过程又历历在目,让她难展笑颜。
两人沿途多次进城中的钱庄兑了现银分发给逃难的灾民,那一万两银票在快速地缩水。尔岚看着这些苦难的百姓,回忆起前世未遇见师父之前的孤儿童年,心中异常沉重。她穿越之后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进京之后也听到说书人在讲这个世道的混乱,但却没有想到竟然乱到这个地步,与京城仅仅隔着千里之余便是这番景象,那么边远一些的地区混乱到何种地步便可想而知了。
行走十日左右,他们来到一座名为雁城的城市,这是旅途中最大的一座城市了。城墙虽然斑驳古老,但却厚重高大,那箭塔与瞭望台上不时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在巡逻,护城河很是宽阔,高耸的城门已经留下岁月的痕迹,但在黄昏的光辉中依然巍峨雄伟。城中的人们自在地行走着,丝毫没有外界的人那种恐慌,小贩们高声吆喝,街边店铺林立。
这座城的安定繁华与沿途经过的城池对比,显得太过反常了。尔岚决定就在这雁城等着与黑大一行人接头,十多天的旅途,虽然马车里面软和舒适,但还是有些疲倦了,加上最近这两天入目所见尽是凄苦的百姓,她也失去了游玩的兴致。
她们选了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入住,定了三间上房,那两个小子一间,尔岚与喜儿各一间。付了一锭银子给小二,让他照料马匹,几人放妥行囊便出去寻了家酒楼,预备好好吃喝一顿。
这是酒楼中位于二楼的一个视觉极佳的雅间,窗外就是大街。尔岚点了一桌好菜,只等着小二来上菜。
那两小子拘谨地坐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们初时对两位主人的印象可不太好,尤其是嘴角有毛痣的尔岚,十多天相处下来却早已经改观,眼见这两人救济逃难的百姓,又给自己吃好住好,一点也没有将自己当奴才使唤,这让他们心中溢满感激。
尔岚温和地道:“你们两人也累得够呛了,等会儿菜上来了不要拘谨,好好吃喝,吃饱了就回客栈去休息!咱们在这雁城可要呆一段时间了!”
其中略大一些的小子忙摇头道:“小姐,奴才不累!对比以前吃的苦头这根本不算什么,就是再赶几天的路,我们也吃得消!”
那稍小一些的透着一股机灵劲,忙说道:“公子,小姐,奴才真的不累!多谢公子和小姐将我们从那些恶人手中救出来,我们感恩不尽,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现在一想起那被关在漆黑的牲畜棚里的场景就觉得害怕!”
喜儿有些怜悯地说道:“不要想那些遭遇了,以后跟着我们,你们绝对不会再遭受那样的境遇!等回京以后,我们会帮你们报灭家之仇的,将那些混蛋凌迟处死!”
两小子听喜儿如此一说,忙跪在地上磕响头,红着眼睛流泪道:“多谢公子和小姐!你们是大好人!我们愿意一辈子跟在小姐和公子的身边做牛做马!”
尔岚蹙眉道:“快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我!牛啊马的以后再说,反正以后有的是事情让你们做,只要你们自己努力争气,何愁没有好日子过?我甚至可以让你们亲自去报那杀父杀母灭家之仇!”
两小子忙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尔岚道:“以后你们别再总是自称奴才了,我不喜欢听!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字就还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上次问过你们,恩···高一些的叫周武,瘦一些的叫吴大明,是这样吧!以后我就称呼你们为小武和大明了!你们坐着,别拘束!”
小武和大明忙坐好,眼中溢满感激,心中暗自决定,这一辈子一定要忠心耿耿地侍候主人。
此时与尔岚一行所在的这个雅间相对的那个雅间中,正有一个似千年寒冰的黑衣公子冷峻的坐在主位上静静地喝茶,下首的一干随从浑身不自在地找着话题调动气氛。可那公子刀削似的脸庞上全无表情,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全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任凭属下如何调动气氛,他却如泰山巍然不动。那些随从不断有人频频地拿衣袖擦拭额头。
就在尔岚这边小武与大明下跪的时候,那黑衣公子眉头微皱,将眼神投了过来。这随意地一瞥,却让他心中一动,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映入他的眼帘,顿时眸中神光一凝,他仔细地打量起来。就在此时,尔岚感觉到被人凝视,那感觉就就像大冬天落进冰窟窿一般,让她全身一寒。她回过头来,四下里搜索这眼神的主人。下一刻,目光相遇的两人都吃了一惊。
尔岚吃惊,是因为她没有想到天下居然这么小,这么快又遇见了失主,这可是她的痛脚来的,真是冤魂不散呐,才摆脱了南宫尧这厮,便又冒出了冰山男,她不就是出了点无法意料的失误么,这便成了她两生的污点!唉···看来得早日赔他一件宝物,免得心中憋屈!
赵文昊吃惊的是那张丑到惨不忍睹的脸,特别是那三根长在黑痣上迎风招展的长毛,这让他心中一恶,刚喝下的茶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身材没错,明明就是夏家的那个诡异的二小姐嘛,可脸咋变成了这幅模样?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眨动一下眼睛,睁开迎接他的便是一记火辣辣地媚眼儿,那丑模样的女子竟然风情万种的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险些将手里的茶杯给扔掉,浑身恶寒,鸡皮疙瘩一瞬间便唰唰往外冒。他扭过头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中一点也不想再看那张让他半夜会做噩梦的丑脸,可是眼睛却像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扫了过去。这一下他看到的是喜儿,只见她斯文儒雅地喝着茶水,随着吞咽动作,那很男人气的喉结跟着一动。
赵文昊吃惊了,这明明就是那跟在夏家二小姐身边的婢女嘛,连样貌都未做改变,可为啥就成了一个男人?有喉结,没有耳洞,皮肤也与女子不同,看起来很地道的爷们儿,这是咋回事呢?不可能看错,他这能在黑暗中看两百米远的眼睛不可能看错!他动了动耳朵,凝神倾听这边的声音,只听那儒雅男子对着丑女温柔地说道,娘子,莫管那盯着你的登徒子,菜上来了,咱们喝酒,等咱们吃好了再去修理他!敢偷窥我玉面郎君的女人,定要叫他后悔生了那双贼眼!
赵文昊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热,那男子的声音醇厚温柔,哪里有一点女声的影子。难道是本公子认错人了?可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纵然样貌像,不可能气质也一般无二,虽然那丑女随后立即掩盖了自身气质,但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绝对错不了,那就是夏家二小姐无疑。他暗中惊异,这夏家二小姐果真不简单,竟然掌握了如此神奇的易容术,连声音也可以变化,这当真很神奇,他跟随师父十几年寒暑春秋,什么奇闻异事没听过,却从未听说这世间居然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
尔岚这边的菜陆陆续续地上桌,四人尽情地吃喝着,喜儿斯文潇洒地饮酒吃菜,那两小子依然有些拘谨,尔岚却是毫无形象地动用她的爪子,抓了一只鸡腿大啃着。她琢磨着刚才目光接触的刹那估计已经被他认出来了,这家伙眼睛有毒,心胸却是挺大气的,特别是说宝物通灵的那段话,让她挺欣赏他。就冲着他这段话,自己的身份早晚得在这家伙面前曝光,得亲自还他一宗灵宝,并道个歉。
原本她一开始也想过将那玉吞了,可随着后来对赵氏的一系列打听便彻底地放弃了这个有些脸红的想法。那赵氏是有口皆碑的诚信商贾,从不欺骗消费者,老老实实地做买卖,而且不参与政治斗争,经常开粮仓赈灾救济百姓。这让尔岚对这个家族充满尊敬,她只拿贪官污吏与奸商的东西,其他人家一律不动。所以这玉一定是要还的,只是宝物通灵,还真不好找一宗与那玉价值相当的宝物,这赔偿也就一拖再拖。
赵文昊那边的菜也已经上桌,他摇了摇头,暗道就算是那夏家的诡异二小姐与本公子又有何干?她不就是拿了本公子的玉么,都已经大气地送给人家了,还去琢磨人家的行踪做甚?那宝物与自己无缘!这么一想他便不再关注这边,只是用心地吃饭,那专心致志的神态就像在读书练剑一般。
随同的几人可是手足无措,他们发誓小主人是魔鬼,跟他汇报工作吃饭就像在地狱里被煎熬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