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岚斟酌词句,小心地说道:“这世界上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难道您就没有心思尝试其他的生活了吗?比如游山玩水,浪迹天涯,那种肆意潇洒的自由更适合您,您又何必一心地钻这个死胡同呢?皇帝听信谗言,亲贤臣重小人,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哀,您虽然身为一军统帅,但这却不是您可以改变的,对于这样的君主您又何必再献忠魂?您只需要将余生过得再没有遗憾!”
将军苦笑道:“没有遗憾,谈何容易!我那万千子弟兵,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他们的英魂在地下泣血,而我这个主帅却去逍遥生活,那样灵魂如何能安?良心何在?况且蕙兰这一离去,我就是游遍这大地,心也再没有归宿,走遍山川,我依然孤寂难眠!”
尔岚感受着将军枯寂的心灵,再找不到开解的话语,心中一痛,突然闪现出一丝灵光,或许前世的某些故事能触动他。她坐在木凳上,一阵清风拂来,吹起她乌黑亮泽的长发,裙裾飘带肆意飘扬,她缓缓地开口道:“岚儿只希望您,我这唯一的亲人能好好地活着,能让女儿尽孝,让您幸福地看到女儿将来的成就!您成全了自己的生命,却给女儿留下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伤痛,您能忍心么?如果您就这样消沉下去,将来去到地下,以何种面目去见您的那些兄弟?今日您不要想得太多,女儿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向您讲一个故事,一个奇书上记载的故事,听完这个故事您如果还是这样消沉的话,那么女儿纵然心疼,也不会再来干涉您了!”
将军一动不动,仿若顽石,静静地坐着。尔岚开始讲那前世的故事,水浒传。她的声音有几许清幽,带着一丝崇敬和穿越时空的伤感,很快就吸引了将军和喜儿的全部心神,他们静静地听着,被那跌宕起伏的情节吸引着,被那里面的英雄豪杰震撼着,对那快意的豪情侠义生涯满是憧憬和向往。他们已经入了神,忘记所有的动作,不曾挪动一下身体,一直静静地听着,红日西斜,落霞满天,再至皓月初升,乃至月上当空,这个长长的故事才在尔岚空灵而伤感的语音中结束。
三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夜风微凉,蛐蛐们快乐地唱着歌,幽静的湖面上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带来一声哗啦水响。这静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将军才如梦初醒般长吁了一声,这一道感慨声拉回了出神的尔岚,也惊醒了喜儿。这丫头紧握一双细嫩的拳头,她心情激荡,终于觉得有些懂了自家的小姐。
将军又是一声长叹息,月光下他那一双虎目已经不再暮气沉沉,而是精光四射,尔岚迎视这双内敛却蕴含着无尽威势的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是激起了他的热血豪情,将他那常年征战沙场的气势给激励回来了。
将军虎目中含着宠溺,柔声道:“岚儿,你这故事是在什么书上读到的?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奇书了,为父不敢自夸博览群书,可看过的书也相当不少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如此伟大的著作,可真是令为父热血沸腾,仿佛又上了一场场铁血战场,经历别样的豪迈人生!”
尔岚淡淡一笑道:“这故事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的老师说与我听的,具体是谁著作,成书于何年何月,老师却没有说!”
将军慈爱地注视着尔岚,轻柔地说道:“岚儿啊,你这老师恐怕也是隐士奇人了,他除了教导你的武功外,还教导了你别的吗?”
尔岚答道:“还教了我许多人生哲理,以及其他的各类知识!只是他老人家生性淡泊,喜欢四处游历,很少固定下来,这四五年里,我与他也只得数次见面,每次都是传授我一些知识就离去了!”
将军慨叹道:“你能得此奇遇,为父心怀大慰!只是这故事结局太凄凉了,那些英魂太冤屈!为父有朝一日能能从这位子上退下来,必定重整精神振作起来!你···放心地去吧!这小小夏府,终不能留住你这只鸿雁!”
尔岚感伤道:“如此女儿就放心了!您一定要保重!女儿一定常来看望您!”
将军从木凳上站起身来,有些萧瑟地背过身去,挥了挥手道:“去吧···莫要太多挂记,为父等着看到你的成就!你虽生为女儿身,却遗传了我的性格,真是令我欣慰!”
尔岚跪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喜儿亦跪下磕头。将军挺直的身躯有些颤抖,终是没有回头。她站起身来,轻轻地说道:“父亲,您保重身体!女儿告辞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个月以后再来看望您!”
将军轻声说道:“去吧···为父也要回书房去再回味这个故事!”他说罢竟然收回手去揉着眼睛,宽阔的肩膀也有些颤抖了。
尔岚又躬身行了一礼,领着喜儿出了凉亭,沿着回廊离开。两人回到幽澜苑,简单地洗漱一下,气氛沉重,也未多说什么,各自回房睡下了。
第二天五更起床,练过功以后,喜儿开始收拾东西,尔岚嘱咐只需要收拾几套换洗衣物就行,其余的不要多带,需要什么以后再买就是了。
喜儿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捡了堆在桌上,疑惑地道:“小姐,咱以后哪有那么多银子啊,要是什么都靠买的话,那可是很大的一笔花费啊!”
尔岚呵呵一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银票,道:“多的是银子,姐穷得只剩下银子了!你想买什么都行!”
喜儿瞪圆一双大眼,惊喜道:“小姐!这···这么厚的一叠,这得有多少银子啊?这些银票从哪里来的呢?”
尔岚淡然道:“大概有个一万多两吧,前些时候我不是出去忙活了一阵么?都是顺手从那些贪官污吏家里拿来的!咱用这些钱财来发展,一路上顺便接济被他们压榨的穷苦人家,等以后咱们生意做起来了,那三分之二的财富都要返还给社会!”
喜儿拍手道:“这样就好,以后便会少些小孩子流落在街上!要是双喜当年没有遇上小姐,如今还不定过着怎样的凄惨生活,说不定早就跟着娘一道去了!”
尔岚责备道:“好了,你这丫头不要去想以前的悲惨生活了,现在啊,你就欢欢喜喜地去做善事!姐这里的银子随便拿!”
喜儿欢喜地将那叠银票给放回抽屉里,哼着歌儿收拾衣服。尔岚打开另外一个抽屉,拿出一叠更厚的银票,手指蘸了茶水,一张张地数着。
喜儿激动地跑过来,喘息道:“小···小姐,这···这又是多少?额的天,吓死双喜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啊?”
尔岚冷然笑道:“这算什么多?本小姐还没有去光顾京城之中的中小贪官呢,这才三家最大的贪官而已!这些该死的东西搜刮民脂民膏,过着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姐只不过取走了他们明面的银票而已,这些贪官钱庄里存着的必定更加恐怖,那是你这小脑袋无法想象的数目!这大乾还真是腐败!”
喜儿呆愣愣地站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尔岚自顾自地说道:“一万五千两整!恩···不错!这些银子就留在夏府吧,今晚去放在老太太的枕边,也算以后这府中的开支!虽说父亲是当朝大将,可这府上除了大片的房屋居所之外,还真是一穷二白了,如若没有那精明的老太婆,这夏府连下人都快要养不活了!真不知道父亲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要是长期这样下去,夏府恐怕只有典当东西度日了!”
喜儿愣愣地道:“小姐,夏府的境遇已经如此糟糕了吗?”
尔岚淡然道:“是啊,已经如此糟糕了!我前些时候去察看了库房和账本的,存粮已经告罄,账目入不敷出,以前夏无双和杨氏在府上的时候奢侈无边,加上这府中事务都由了这对母女在管,老太太竟然是被蒙在鼓里的!以前的殷实家底都被挥霍一空了!这夏府现在当真就是一个空壳子!”
喜儿忧虑道:“那可怎么办啊?难怪前些时候老太太都住进佛堂里去了!这些银子能抵挡住空缺么?”
尔岚淡然道:“如若不是将军爹还在这府上,我可懒得管这许多!这一万五千两银票都是经过了几遍洗钱的,用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隐患,应该可以支撑个三年五载的了!要是直接给将军爹,以他那刚正的性子肯定不会接受,这老太太精明着,我倒也放心!”
喜儿眨巴眼睛认真地道:“小姐,何为洗钱?”
尔岚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道:“这个···比较复杂了,解释了你也不会懂的,总之这银票已经是咱家的了,可以放心地用!”
喜儿嘟嘟嘴,继续去收拾东西去了。
尔岚打算今夜处理完琐碎事务就离开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