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白面人依然没有开口。
不过他们的脸上,都仿佛罩上了一层严霜,丝丝惨白寒气,从他们的衣服、四肢、额头、发间不断飘出,他们周围旬尺空间,竟似已经变成冰雪寒地!
几丈之外,数十王府先天高手,已能感受那无边寒意。
王晚楼望着四人的眼神愈发犀利了。
而他那抬着的手,突地略微痉挛:
是的,此刻每个人都紧张的注意着王晚楼的手,他的手一旦挥下,就代表着,大战立起!
能不能打败此四人,已经不是众王府高手们所考虑的,他们相信在如此多先天高手的围攻下,纵使‘天榜’、‘剑榜’中人,也绝无可能幸免。
不过为何面对眼前这诡异的四人,每个王府高手的心中,俱是有那么几分胆怯与迟疑?
是他们的神秘莫测吗?是的,四人不言不语,身份完全不在众高手们的认知之内。
是他们的毫不退缩吗?是的,面对如此多先天高手,他们似完全没有分毫退让之意,反而挟阵以待。
但仅是如此吗?
不是。
总有几分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确实存在的东西,正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在场的每个人。
不能再迟疑了!
望着眼前的四人,只是片刻,王晚楼心里下了最后的决定。
然而当他的手正准备挥下的刹那…
……
“楼儿,不可胡闹!”
威严而饱含中气,温润却又不失霸气的声音。
伴随着‘内书房’门‘吱呀’声响打开之后,一名身着淡黄华服,其上绣着虎啸山林,日月乾坤,头顶双凤翅冠,令人一见便觉威仪天来的中年人,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王爷!”
整齐划一的声音,众王府高手同时高声道。
他们执手抱拳,每个人脸上都是敬畏与喜意。
王晚楼亦是如此,上前两步恭声而揖,道:
“父王!”
此人,正是名震大业的中州王,王占城。
脚步轻移,站到‘内书房’外。
“嗯。”
轻轻颌首,王占城的目光扫过众高手,再落到王晚楼的脸上,同时斥责道:
“此地为何聚集如此多人,真是不像话…楼儿,快让诸位速速散去…”
听着王占城的训斥,王晚楼余光扫向那白面四人,虽然略一迟疑,但立即回应:
“是。”
话完之后,转身向那众王府高手们道:
“辛苦各位了,请!”
王府高手们或道‘小王爷言重’,或默默不发,但只是数刻之间,整个‘内书房’外的场地上已是一散而空,仅剩下王晚楼,以及待命的守护大将王损和一干巡逻军士。
见众高手已经离去,王晚楼赶紧两步上前,来到王占城身边,目光一边瞟向那白面四人,一边望着王占城道:
“父王…”
虽然将王晚楼的动作看得分明,但王占城却并没有理会王晚楼的言下之意,反是问道:
“今日‘检校大比’如何?”
“一切平常。”
王晚楼的回答显然让王占城很满意,点点头刚要说什么,他身后的‘内书房’中,突然传出一道‘非常特别’的声音:
“中州王,还请令公子进内一叙。”
为什么说那声音很特别呢?
因为那道声音初入耳,会让人觉得很好听,但刚想细细品位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竟然已是不记得初时的音律!
听到此声,王晚楼身形一顿,而那白面四人也如同得到圣旨般,同时垂手而立,仿佛不如此无以表达他们对那声音主人的敬意。
“刑首座相邀,岂有不从之理?楼儿,快快随我如内,见过刑首座,哈哈哈哈…”
王占城大笑着进门而去,王晚楼也立即相随,虽然他的脸上,充满了谨慎之色。
刚刚踏进‘内书房’,那书房的房门,已是‘吱’的一声轻轻关上。
不用想,肯定是那白面四人所为,不知觉间王晚楼的心里一紧,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无形大力,正击打在他的身上、心中。
不过‘内书房’的照明非常好,即使房门关闭,整个书房之内的场景,依然清晰入目。
随着王占城的身后,王晚楼也终于看清,在那书房的主位之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人。
看到此人,王晚楼的脚步立即停止,他的眼中,突然映上一层震惊与不敢相信之色: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面如冠玉,皮肤白皙得如同女子般晶莹惕透,五官精致,就仿佛浊世之中的翩翩佳公子,任那两鬓黑发飘逸的散披肩上,他的眼睛明亮而有神,任何被他看上一眼的人,都似乎沐浴春风。
任何见到他的人,无论男人、女子,都会心生爱慕,而且怜惜。
可是与那容貌截然相反的,是他那一双搭在椅上的双手,沟壑纵横,形如枯木,就仿佛最苍老的梨枝!
世人若见其手,必会毫无理由的唾弃,甚至不想再看第二眼!
极美与极丑的混搭,如此强烈而巨大的反差,就算是心智若王晚楼者,初见亦是震惊无比。
“果然不愧为名震我大业的中州小王爷,不错不错…”
王晚楼正在打量着那‘刑首座’,‘刑首座’也正在打量着他,待完全看清楚王晚楼之后,也是忍不住赞叹道:
“年少俊杰,天下之中以张寒山、王晚楼居首,本座虽未见过那张寒山,但今日见到中州小王爷,已是不负此行也!”
随着那‘刑首座’好听得若空灵,入耳却男女莫辨的声音,是他的双手手指随着韵律敲打在椅栏之上,钝击枯朽,大煞趣味。
“哪里哪里,刑首座切莫如此夸赞,比之年少英侠,已从高仓、高平,收回自大周时便已遗失国土的张氏寒山,小儿还差得太远了…”
一边笑着婉言拒赞,王占城一边对王晚楼道:
“楼儿,还不快快上得前来,见过当今宫中内侍首座——刑九幽刑首座!”
听着王占城的话,王晚楼脸上神情再次一震!
眼前之人,竟然就是当今宫中,仁皇之下第一权位,内侍首座刑九幽!
竟然是他…
难怪是他!
否则,谁能配合出‘刀王’楚天阔之计,困住中州王王占城,而且连楚天阔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只是不知道那程知节,竟然有此等能量,竟然能够派遣内侍首座刑九幽?要知道单凭身份,天下之中除开当今仁皇陛下,谁还能派遣得动他?
而那仁皇,却是已经在十数年前,便已神志昏癫,故此其后朝政才会落入宰相程知节的把持。
莫非其中…
……
王晚楼脑海中思绪千万,但却马上是恭敬的上前礼道:
“见过刑首座,未知刑首座莅临中州,晚楼之愧也!”
刑九幽站起来,身形倜傥,极为潇洒,就连身为男人的王晚楼,见之都觉心中有妒。
只是可惜了…那一双手,以及他的…身份。
“呵呵,王爷、小王爷不必多礼,今次本座冒昧前来,殊为唐突,不过懿妃殿下之旨,却是难为推脱,故有此中州一行。”
“哦?原来是懿妃殿下?”
至此,王占城与王晚楼二人终于心中大白。
懿妃是谁?
自仁皇昏癜以来,唯一得到承认的**嫔妃。
虽然只是嫔妃,但懿妃的地位却是与皇后无异——而本为天下正统的淑皇后,早在十多年前因为难产而香消玉陨——淑皇后的身逝,也一直是被当成仁皇昏癜的主要原因。
身为内侍首座,刑九幽的主子除开皇帝,还有皇后。
现在的懿妃殿下,毫无疑问就有此资格。
“那…到底懿妃殿下有何旨意?竟然需要刑首座不辞辛劳,而远赴中州?”
王占城的疑问,得到的回答是刑九幽的一笑。他的笑容,乃是对着王晚楼而发,似乎是饱含着某中意味,同时朗声道:
“自然是大喜之事。”
说完之后,他一手拢入怀中。
刑九幽的如此动作,王晚楼此时心中禁不住‘咯噔’一声:
要知道,刑九幽身为内侍首座,其武功之高早已臻入传闻,而宫中所有内侍,俱是其亲手教出,就比如那‘内书房’外的四白面人!
难道…
王晚楼暗自猜想,并身上处于一种随时欲绷而发的紧张,甚至那王占城都是轻眯着眼之时,刑九幽的手,已自怀中掏出一方密函——是的,仅仅是密函。
“王爷,看看吧。”
将那密函递给王占城,刑九幽轻松的坐下。
对于刚才王晚楼、王占城身体暗自的动作,他一清二楚,然后淡淡的摇了摇头,目光,却是静静的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双手,依然轻轻的敲在宽阔大椅的扶栏。
“笃笃笃笃…”
那响声,飘进空气中,传入大地里…悠远不绝。
……
“什么?懿妃殿下要将当朝‘漱玉公主’,许配给我儿晚楼?”
看着信,王占城已是忍不住惊讶出声。
王晚楼闻言,也是身上一震。
两人的目光止不住的望向刑九幽。
一副若在意料的神情,刑九幽轻笑着拱手祝贺道:
“正是如此,中州王,此乃大喜之事啊,要知道当今天下,可仅有一位公主。”
是的,当今天下只有一位公主——也是当年淑皇后诞下的唯一公主——漱玉!
“不行!”
不知为何,王晚楼的口中,突然迸出了这样一句话。
话完,他自己也发现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