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黑教官的帐篷之中,曹宇和所有的教官都呆在这里,三年来黑教官的帐篷第一次点燃了灯,或许这也是唯一的一次了,曹宇坐在中央,其他的教官围在他的身边,自从几个月之前他在跟监督两位教官偶然间提到火的威力之时,为他们讲了火烧博望坡,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一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为众人讲一讲三国演义。
军营生活苦闷,而且黑甲营不用参加战斗,每晚听曹宇讲故事就成了几位教官一天最期待的时候,而今晚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上一回讲到樊城忽降大雨关羽水淹七军,那关羽杀了庞德与于禁,谋士司马懿为曹操进言,联合东吴共袭关羽,却说曹仁见关公落马,即引兵冲出城来。被关平一阵杀回,救关公归寨,拔出臂箭……”
故事讲得精彩,众人听得入神,讲到关羽刮骨疗伤仍饮酒食肉,谈笑弈棋,全无痛苦之色。众人不禁发出惊叹之声,大赞英雄,当讲到东吴东吴用计使关羽引荆州兵马攻打樊城之时,众人又绷紧了神经,而此时曹宇讲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笑了笑,曹宇继续降了下去:“且说吴兵想用计混入荆州,哪知竟被蜀军识破,关羽将计就计,大败吴军,更是活捉吕蒙、陆逊,至此关羽更是深得刘皇叔信任,后人皆称其为武圣。”
“没了?”战教官心急,听到曹宇不讲了,首先发问。
曹宇摇了摇头:“没了。”
“不过瘾啊,这曹操、刘备、孙权最后到底是谁得到了天下?是不是刘备?”战教官急切地问道。
监教官并不赞同:“我认为曹操会得天下,为君者便应心狠手辣,刘备有些妇人之仁了。”
“我不这样觉得,刘备手下猛将谋士都十分出色,能够招得这些猛将与谋士的效忠,也不会是个傻子吧,该心狠的时候还是会心狠的。”督教官一直喜欢跟监教官唱反调。
正当二人又要争论一番的时候,黑教官发话了:“别吵了,这些岂是我们能够议论的,让曹宇说。”
听到此言,监督二人才发觉自己说这些话有些不妥,而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曹宇的身上,曹宇缓缓道:“最后三国鼎立刘备、曹操二人病亡,这天下谁都没有得到。”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想必曹操因为刘备跟孙权的存在才不会觉得孤独吧。”射教官忽然满是深意地说了一句。
“没有赤兔,关羽也仅仅只是一员猛将,绝不可称为武圣。”马教官依旧对赤兔宝马向往不已。
“好了,回吧,曹宇明天就要走了,我还有事跟他说。”黑教官将几人赶出了营帐之外,而后看着曹宇,“你没有说真话吧?那个关羽应该是保不住荆州的,按你所说这个人虽然勇猛但是刚而自矜,这样的人是会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代价的。”
曹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谁赢谁输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教官们都开心不就好了吗,如果我说关羽大意失了荆州,想来战教官会睡不好觉的。”
黑教官的眼睛透过面具看着曹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袱交到了曹宇的手里:“每个黑甲营三年可以推荐一名士兵,你是我第一个推荐的士兵,到了军中直接便是都尉,里面是黑甲骑的腰牌还有文书,铠甲我已经让人送到你的帐篷里,走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曹宇接过黑教官交给自己的包袱:“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没有理由你肯定不信,可就像你说的,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来。”黑教官抬起手摘掉了自己面具,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竟浑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整张脸都是坑坑洼洼的伤口。
“是不是有些吃惊,这些伤是狄人干的,我们教了你这么多,只想让你帮我们做一件事,那就是能杀多少狄人就帮我们杀掉多少狄人!”这话黑教官说得是那样咬牙切齿,曹宇知道黑教官所修习的功法需要平心静气,情绪几乎已经不会起伏,但是这一次竟然连曹宇都清楚地感觉到黑教官心中的那股滔天的愤怒。
曹宇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对着黑教官行了一个军礼,这已经说明了一切。黑教官满意地看着曹宇,而后将面具再次戴上,熄灭了灯火。
曹宇走出营帐,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是冬日,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十九岁,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快十九岁了。
回到营帐之中,曹宇打开黑教官交给自己的包袱,文书上写得很明白,果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还是赵启德偏将的军营,只是不知道那个雪西关的城主还记不记得自己,儿子都死在自己手里想必是永生难忘吧。
可如今已经不同了,成为真正的黑甲骑,之前无论你犯过什么罪通通一笔勾销,而且自己即将成为都尉,从职位来讲比雪西关城主还要高上一级,就算让他知道自己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又能怎么样,在这种战争时期,军人比文官要值钱许多。
将文书和腰牌放好,曹宇没有去练功,杀戮心经在一年半前他就已经练到了第四层,当时自己就遇到了瓶颈,练了一个月没有任何起色,索性他就也没有想过要去突破,因为上面写得很清楚,想突破第四层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
但是很奇怪,原本没有想过要突破,而且这几年中从未杀过一个人的曹宇竟然莫名其妙地在跟战教官交战的过程中突破了,这让他欣喜不已,之后不再是简单地运行几个周天了事,而是跟之前一样每日勤练,但是这一次真正的瓶颈到了,一年半的时间毫无突破第五层的迹象,只是自己的真气越来越精纯了。
这一晚,曹宇彻夜未眠,反复不停地想着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在小时候,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在十五岁的时候被人陷害;在初入军营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可以杀人如麻;在刚进黑甲营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会学到这么多的东西。
人生似乎就是因为未知才觉得有趣,只是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拿生命当赌注的有趣的游戏。
次日天还未亮,曹宇穿着铠甲就离开了军营,来到山下的马场,久久凝望着山上那飘扬着的黑色骏马的旗帜,最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转过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了,这小子竟然不跟我们告别。”射教官站在军营之外看着山下远去的白马有些感慨地转身回了营帐。
“从此以后我找谁打架去。”战教官遗憾地回了营帐。
“小白啊,这么好的马就这么走了。”马教官摇着头,叹息着回了营帐。
“可惜,再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兵法了,只剩下一个呆瓜。”监教官看了一眼旁边的督教官转身而去。
“你说谁是呆瓜?你个蠢货!”督教官追着监教官而去。
此刻谁都没有注意到,黑教官在山腰之上,看着曹宇远去的背影久久凝视,直到曹宇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抬着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了解我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按我的意思去做。”
之后又不禁一笑:“我相信你会按我的意思去做的,你身上留着的是大陈的血,大陈的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