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趁着大家伙看兴正浓,没人会注意她这个刚刚升了官的小宫女的份儿,偷偷的留出了御花园。低头匆匆而行,直到走到乾西四所门前,才抬头对着漆黑的夜色,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个宫里真是的,连喘口气都不可以,就算升了官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给这些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嫔妃做饭。说的好听是个女官,说不好听的,不就是个厨子嘛,咋滴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不愿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想点有用的,却又徒增烦恼,洛曦嘟哝着:也许只有找到那个屏风才又穿回去的希望,可是华夏璀璨五千年的历史岂容你一人说回去就回去,想回来就回来?洛曦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摇了摇头,复又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后,才走进再熟悉不过的小厨房。芷明、芷心料定没什么事已经回屋睡去了,小恭子、小敬子又被乾清宫借走,在御花园里忙活呢。想想那些大臣酒后的蠢态,洛曦的脸上,泛起一丝嘲笑。笑过之后,却又撸起袖子,开始干活,今晚上大伙都喝了酒,等酒宴过后各个皇子恐怕要喝醒酒汤呢。
用刀切的纸一样薄的生姜片,被放在热油的锅里,‘刺溜’煎了一下过后,再往里放些陈醋,冰糖之类的加上水慢熬一会儿就好。洛曦站在锅边样子看上有些发愣,小厨房里还残留着生姜煎炒的味道,有些刺鼻,她却仿佛没有闻到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兀秃的想了一会儿,待到锅里的醒酒汤早已翻滚出白色的泡沫时,她才下意识的端起锅,可手刚刚碰到锅沿儿,却条件反射般缩了回去。慌忙把被烫的手指放在嘴里裹了两下,拿了抹布垫着把锅端了起来。
“幺!洛曦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您人儿忙活呢,他们呢?”小太监左徒扫了眼厨房,见到没人,快走两步到洛曦身前,看着锅里的解酒汤说道:“长皇子喝了酒,卫福(长皇子的贴身太监)要小的过来取碗醒酒汤。”
“她们都睡了,小恭子小敬子还在御花园忙吧。”洛曦拿着晚,用大勺小心的,一勺一勺舀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再烫了自己。
“洛曦姑娘不是小的说您,怎么说您现在身上也是六品官职,这个芷明、芷心怎么就敢这样呢?”小太监说着端着食盒过来了,刚走到洛曦身边,就又抱不平说道:“要不奴才把他俩叫醒了,您现在已经是六品官职了,怎么能让您亲自干这活儿呢。”
面对小太监的‘抱怨’,洛曦置若罔闻,只是礼貌性的报以温和的微笑。在这个宫里,什么样的人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之徒。想来眼前之人,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直没混出个模样,也没像卫福那样成为长皇子的心腹,恐怕与他的本性有着密切的关系吧。
洛曦盛了满满一碗醒酒汤给左徒,看他稳稳的放进了食盒,这才放心,随后又盛了一小碟绿豆糕连带着也放进了食盒。嘱咐道:“醒酒汤喝完之后,还可以适当吃一些点心,这样能更舒服一些。”
左徒恭敬的点了点头,末了还朝洛曦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万历子女众多,但大多夭折,现在剩下的也只是年纪稍大一些的长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年纪稍小的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二皇子在宫外已有别院,至于喝了多少酒,需不需要醒酒汤也与洛曦无关。现在只有长皇子派人来要汤,至于三皇子是否需要,洛曦也只能静等消息了。
岂料没等到三皇子派来的人,倒是乾西三所的几个公主,和**的几个嫔妃派人来要醒酒汤。特别是,郑贵妃平日里不仅没有照顾洛曦,还给她找了不少的麻烦,现在到也厚着脸皮派人过来。
洛曦原本做了满满一锅,不够,又赶忙做了一锅,这才勉强把几个来的太监打发出去。
重重的坐下,狠狠的喘口气,原本以为是清闲的一天,却也疲惫不堪。洛曦举起左臂,握着拳头轻轻的捶打右臂,没打几下,便看到刚才的小太监又回来了。
“洛曦姑娘,对不住了,奴才又来打扰您了,改天呀,我真该请您吃饭,这么麻烦您,任谁也收不了呀。”还没进门,左徒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那里,这是我们做奴才的职责所在。左公公请进吧。”洛曦不再捶打,知道又要忙活了,随之也站了起来。
“洛曦姑娘,您就别忙活了,麻烦指点冰块放在哪,奴才自己去拿就好。”左徒边走边说,不等洛曦询问,便又解释道:“长皇子说热的很,要用冰块降暑。”
“什么?”洛曦赶忙上前走了两步,不禁有些生气:“怎么刚喝了热汤,就要吃冰呢。我看是不要这身子了。”
“晓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清醒了一些就觉得热了。”左徒给洛曦分析道。
“热了就吃凉的,冷了就吃热的,天下哪有这般简单的事。”洛曦管不得那些,竟然给盛了一碗温热的白粥,复又带了些小菜,装进了食盒。
“这个。”左徒面露危难之色,转眼又惊喜的提议道:“洛曦姑娘,照奴才看,您还是亲自走一趟吧,除了您谁也劝不动长皇子的。”
洛曦咧了咧嘴,她才不想去呢,但转念想到左徒未必能让长皇子放弃进凉食,那样就白废自己盛了白粥和小菜。想到这儿,扬了扬眉毛提着食盒,就往长皇子住处走,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毕恭毕敬的左徒。
长皇子的住处洛曦曾去过一次,但只是在他的外书房而已,这次恐怕要进他的卧室才对。想着洛曦脸上不由泛起绯红,显然有些害羞。虽然古人对男女之事看的很重,可洛曦使宫里的女官,专门侍候这些皇子们,所以她进长皇子的房间也没什么受人异议之处。
长皇子躺在紫檀木床上,一层纱遮盖着,里面点着蜡烛,身边有两个侍女手里扇着纸扇,可他还是吵吵的热。
因为里面点着蜡烛,所以长皇子并未看到洛曦进屋。只是,不停的嘱咐,催促左徒赶紧那些冰块过来。
洛曦端着食盒,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刚刚揭开薄纱,手却一下子僵硬在那里。
长皇子床头竟然挂着一幅字画,上面的字欲刚则刚欲弯则弯,竟然与洛曦一直惦记的,唐诗三百首旁边的批注之字,有几分相似。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洛曦默默的读了一句,想来也是长皇子心里最强的音声吧。
再仔细看着,上面果然有长皇子的印章。这种皇家印章,是一般人模仿不出来的,何况,它本身就挂在皇家,也无需别人模仿。也没有人吃了豹子胆,在**里还模仿长皇子的字迹。
长皇子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愣愣发呆的洛曦,心里不由得软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洛曦仿佛没有听见,还是一如既往的,痴痴的看着那幅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