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与云初简单叙话,提及幻叶喜怒无常不停修炼几近成魔时,玄璃眉头深锁。云初又问起莫青幻印之事,莫青只摇摇头说无妨。之后莫青看了看玄璃,道:“我在妖界听说了很多传闻,也听说——你们成亲了……”
云初微笑点头,又有些不安道:“莫青,事出突然,出了灵凤和星如,我们并未邀请一人,你不要介怀……”
莫青摇摇头:“怎会?我明白。我来,也是为了相助你们。”
云初叹气道:“眼下我们真元已不再涣散,不过若要全部修补回之前散去的真元,还要耗费很多时日……”
莫青惊讶地望了一眼玄璃,奇怪云初居然现在还没发现玄璃的障眼法。玄璃眉目微动,示意他不要说破。莫青无奈地低垂了眼。云初继续道:“不过现在你来了,我心里安稳许多,若是追兵立到,也可以抵挡一阵。”
莫青点头:“我虽是修炼妖法,但也可从旁协助你二人修炼,必定事半功倍。我们也不再客套了,就从此刻开始罢。”
玄璃微微讶异地看了莫青一眼,莫青眼中的了然和坦诚让他猜到了一切:伏潮会回十方打探消息,定是灵凤去找他来的,莫青已然知晓一切,才会如此心急。当下心中感激,却又觉得这是徒劳而微微叹气。
云初却十分高兴,点头答应下来,要莫青先相助玄璃,自己退出门外去准备饭食。
莫青与玄璃盘腿对面而坐,玄璃开始凝神静气,莫青催动妖力在一旁相助。莫青的妖力在玄璃周身缓缓包围之后,他叹道:“神君,虽然你是为了云初,我却仍是想问,这样值得吗?曾经叱咤神界的玄璃神君,功力竟快涣散无踪,这,谁人能信?”
玄璃闭着的双目没有睁开,微微笑道:“若无刻骨铭心爱恋一场,叱咤神界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寂寞孤苦罢了。”
莫青心中从前对玄璃的种种妒恨埋怨,在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语中,忽然消散无痕。若是换了自己,心中能如此坦然无波吗?
玄璃继续道:“并非质疑你的功力,只是,万年功力不是一时半刻甚至十年二十年能凝补回来的,何况我还在不断涣散之中……我只希望,以后能保护云初的人,是你。”
莫青心里一惊。
玄璃双眸缓缓睁开,不容置疑地望进莫青眼中:“答应我。”
莫青有些气恼地转开头:“我为何要答应你?你是云初的夫君,保护她是你的责任!”
玄璃苦笑道:“若我能一直在她身边,何必求你?”
莫青心中又是一震,他万万没有料到,天界神君会用一个“求”字。玄璃继续道:“我也不知还能瞒她多久,即使每夜持续修炼凝补,我的真元也很难回复从前,而这涣散,比凝补的速度还快。伏潮、灵凤,还有这屋外的万千生灵,都愿意保护云初至死,然而能让她安心踏实,感受到家人温暖的,只有你。”
莫青心里酸涩,静静听着。玄璃微微闭了一下双眼,睁开时已是清明一片:“我从未打算过将云初推让给任何人,我只是要你答应,保护好她。尤其——别让幻叶伤了她。”
莫青胸口又是一痛。他也不明白,为何听到这些话,自己胸中会如此酸涩难当。
“钟庭于她有情,即便恼怒于我们的成亲,也不会伤她性命;泽苍之流,都在钟庭的控制之下;唯有幻叶,无论是功力还是想法,都已不在可控范围之内了。如今能制住幻叶的,唯有你。”玄璃微微一笑:“只是我有些忐忑,不知你与幻叶是否也已有情意?若如此,可真是所托非人了……”玄璃深深望着莫青的眼:“无论如何,你与云初相交多年,请你一定保护好她。”
莫青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素姨在世时,我拿她当亲生母亲看待,我不会眼看着云初有危难而不理。”
玄璃微笑着点头,又闭上了双眼,凝神运气。
屋外,云初准备好了饭食正从厨房走出来,看见屋子周围的各色气泽已经凝结成形,笼罩住了整个房屋。云初心下感慨,这些自发聚拢在屋子周围的人中,还有出澜山的那些伙伴们。劝不走,准备的饭食他们也不要,全都一心一意凝出这结界来。
“云初。”莫青从屋内走出,看她正在门口。云初奇怪道:“怎么出来了?玄璃他还好么?真元凝补得如何了?”
莫青不忍骗她,亦不能说出实情,只好说道:“还在凝补之中,需要一些时日。”他看着云初那略显消瘦的面庞,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欲言又止了几番,终是开口道:“我想告诉你——如何制住幻叶。”他凝望着她的双眸,像是又看到了那个刚到出澜山时被山上的精怪欺负之后,倔强地忍住泪水,大声叫他教授法术的小姑娘。转念间,又看到幻叶在他眼前娇柔地笑着,却在转瞬又祭出了裂天神剪朝着云初剪去……莫青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神界的三样神器之一银河射月弓与寒铁长箭在幻叶手中,她每日以此神器修炼,功力大进,我估摸着她常常说起的天移大法就快修炼成功了。现在她随身携带这神器作为趁手武器,若是再与她交手,你只需以鲜血滴于神器之上,便可大破她的法术。”
云初轻轻点了点头,她心里知道,她和玄璃的行踪迟早会被发现,那时来袭的除了钟庭泽苍,便是更难对付的幻叶。莫青面上有着愧色和不忍,云初心中一动,正想问他是否对幻叶有情?却听莫青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几个字:“她的命门——在眉心。”
说罢此话,莫青转身走进了屋里,未再看云初一眼。
云初暗暗低叹,仰头望着空中凝出的结界,心中暗自祈祷这平静的日子,能再长一些。
数以万计的仙妖合力凝结出的结界果然不容小觑,钟庭召集了座下十七星骑和众多仙将下凡搜寻云初和玄璃下落,然而多日搜寻无果。帝妃莲霜常常恳求钟庭放了帝君,钟庭渐渐开始避而不见。
莫青日夜帮助玄璃修炼,从不言累,云初很是感激。灵凤常载了星如落在房屋附近,看他们一切安好便离开。
重夜湖。
幻叶即便是阴沉着脸,仍是柔媚得让人难以抗拒。她在落星岛仰望着天空已有大半个时辰。忽然双目紧闭,双手捏决,催动幻印。她能感觉到有强大的结界保护着莫青,幻印的感召很微弱。她的双手不断变换,手中的光芒越来越强。
凡间。
莫青正与玄璃修炼,他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密。玄璃感受到了他的不适,睁眼看他,只觉他起先还能忍受,却渐渐不支,胸口的光芒渐渐浮现。玄璃明白是幻叶在召唤,立即停下修炼,凝神为他制住幻印发作,却发现曾经能克制的妖术,现在毫无抵御之力。玄璃苦笑,连忙扶住了神色痛苦的莫青,招呼云初入内。云初修习“龙魄”已有不少时日,见此情形,忙用“真龙回天”之术克制,虽颇有成效,却见莫青的神色愈发痛苦,几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莫青喘着气强忍道:“你们,你们走……幻印发作,她……她很快就知道,知道我在哪里……快走……”
“我们怎么会丢下你呢?即便死,死在一起便是了!”云初说着,玄璃亦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莫青见拗不过他二人,疼痛更让他难以出声,当下闭口不言隐忍苦楚。却在一盏茶时分之后,痛楚渐消。
见云初和玄璃不解地望着自己,莫青道:“是她——收了法术……不然,我会疼痛至死。”他的眸中有浓重痛色,却又被迷蒙的雾气掩盖。云初看得真切,与玄璃对视一眼,不再多话,只是静静守着他。
入夜,云初隐隐觉得传音秘术有感应,便开启了传音秘术,一个急迫的声音闯了进来:“龙尊!龙尊!”
是伏潮的声音。
云初忙回应道:“伏潮?你在哪里?一切安好吗?”
伏潮如释重负地舒一口气:“龙尊您终于开启传音秘术了!我都呼唤您好久了!我在十方,安全无恙,只是被凌海龙王监视着无法出海。我是想告诉您,凌海龙王已经猜测到您和神君还在世间,只怕已经派出大批海将找寻了。”
云初道:“这个我们已经想到了,我们会小心的。你自己一切小心!”
伏潮又道:“龙尊,我本答应了神君不告诉你的,但眼下不说不行了。不然若是哪天神君突然消失无踪,我担心龙尊您无法面对!”
云初心里一阵发麻,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道:“何事?快说!”
伏潮道:“神君的真元还在涣散!对您用了障眼法您才看不出来!真元涣散无踪就是这月内的事了!”
云初愣住了,万万没想到玄璃会欺瞒自己。回过神来顿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让她瘫坐在地,半响说不出话来。伏潮在那头焦急地呼唤,云初回过神来,努力平静心绪道:“你——你怎么才告诉我?!伏潮,我并不当你是下属,我当你是朋友!是过命的兄弟!”
伏潮心里一阵疼痛,似乎有什么在破土而出拔地而起。他因疼痛难忍而说不出话来。
云初以为他愧疚难当而没了言语,心又软了下来,道:“眼下我知道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不然只怕等他——等他消失了我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伏潮,你的传音秘术随时开启,我会再找你。”
伏潮出声答应,一阵剧痛袭来,他扭倒在卧榻之上,大口喘气,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