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水域。
夜色沉沉,云初在房中修炼,伏潮在一旁守护。伏潮缓缓睁开双眼,望着云初,她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近日来,修炼龙魄使得她功力一日千里,但也累得筋疲力竭。伏潮静静凝望着她,忽而用手一抚胸口,口中逸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云初睁开眼,看向他:“伏潮,你怎么了?”
伏潮摇摇头:“没事,龙尊无需担心。”
云初略略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修炼告一段落,云初静静凝神回补真元。伏潮缓缓开口:“明日又是月会之期,龙尊今晚还是早些安歇吧。”
云初幽幽道:“玄璃……已经这么久没见过他了吗?虽然有传音秘术,可是……还像是分别了很多很多年……”
伏潮看她这眼神,仿似看到了那时的珠兰,心中一痛,温言道:“龙尊依照神君所说之法修炼,也许真的能不再涣散真元,以后——不就能长相厮守日日得见了么?”
云初略带苦涩地一笑,道:“这些日子,幸亏有你。”
伏潮心里像被火钳猛地一夹,垂首回道:“龙尊言重了。请早些安歇吧,属下告退。”当即起身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伏潮心绪不宁地在十方水域机械地走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心口像有什么东西剥裂开来,让他酸痒难耐。难道?!他猛然一惊,不敢再想。
云初静坐在屋内,传音之中玄璃的声音传来:“怎么还不睡?”
云初微微一笑:“睡不着。”
玄璃亦是一笑:“是在想着我么?”
云初轻笑出声,没有作答,却已默认。玄璃轻轻叹气,道:“明日月会,传音不可闭合。”
云初嗔道:“你又命令人。”
玄璃浅笑道:“那你听是不听?”
云初长长“嗯”了一声:“岂敢不听神君教诲?”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彼此心意相通,暖意盎然。
次日。
云初明显感觉到,凌海龙王从进殿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有些不怀好意。虽然以往他也是不安好心,但今日的感觉却让云初格外不舒服。云初暗自镇定心神,伏潮在一边对她点点头示意有他在。泽苍站在她下方最考前的位置,眼中带着戏谑之意。
月会例行的是先由各方水域之主奏报近日水情,水患处理情况,以及近日来各地水域民众所求关于降雨之事。诸事已毕,凌海龙王笑着道:“请问龙尊,怎么多日不见神君?”
云初心想你终于发难了,她不紧不慢道:“神君事忙,会有一些时日不在十方。此事本尊早已说过,何须多问?”
凌海龙王仍然笑道:“神君不在十方,我等忧心忡忡,还往龙尊请神君前来相见,以安我等心怀。”
云初冷笑一声:“有什么可忧心的?本尊且问你,十方之主到底是何人?是本尊还是神君?”
凌海龙王只得回答:“是龙尊。”
云初不依不饶:“那本尊好好地坐在这里,你有什么可忧心的?!”
凌海龙王并未示弱:“此话不错,但龙尊毕竟登位时间尚短,眼下妖界频频来袭,以龙尊之力,恐怕难以抵挡。”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点头,云初的功力,众仙都知晓深浅,不仅难与玄璃相比,即便是四大龙王,她也不是对手。但众仙并不知道云初现在已经修炼了龙魄之术,功力已不同往日。
云初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已经修习龙魄之术,这样亦会透露玄璃所在。但眼下除了龙魄之外,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已然大进的功力,当下只得道:“妖界之事,本尊自会处理,难道四位龙王将应敌之事尽皆指望在神君身上,各位都不想出力么?”
凌海龙王道:“十方有难,我等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若有神君在,能避免许多无谓的死伤,难道龙尊为了逞一己之力,便眼睁睁看十方部众死伤无数?那幻叶修炼的天移大法,若龙尊有信心抵挡得住,我自然不再多言。”
云初虽已修炼龙魄有些时日,但对自己的功力是否能应对那传说中骇人听闻的天移大法,实是一点把握也无。凌海龙王挑衅地看着她,云初正要开口,只听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谁说她不能抵挡?”
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此时正值清晨,晨光微露,倾洒在此人周身,晕洒出一圈光环,看那姿势步伐稳健有力,不紧不慢,众人纷纷垂首侧立两旁,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凌海龙王见这人进得殿来,眉心一敛,略略垂首。
云初的脸庞被喜悦的神采照亮,似忧似喜地望着玄璃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不知是否该迎上前去,她已经看到了玄璃周身缓缓涣散的真元。玄璃却始终微笑看着她,看着云初亦是涣散缓慢,眼中的疼惜、担忧,乍见之下的喜悦,在他那琉璃色的双眸之中翻滚来去。玄璃在她身边站定,给她一个深沉安心的微笑,继而转身面向群臣,道:“本君不在十方这些日子,你们就是这样跟龙尊说话的?”众人纷纷微微退后,恭敬垂首,齐声道着不敢、死罪。玄璃轻哼一声,向云初示意,二人分别坐在自己的玉座之上。凌海龙王望了望玄璃,又望了望云初,道:“未知龙尊和神君这周身真元涣散是怎么回事?”
玄璃知他有此一问,道:“黑色水禁被破之后,本君与龙尊便有涣散之像。不过,这段时日本君已从灵瑶浮岛上悟出破解之法,众卿家毋须担心。至于为何黑色水禁被破会导致真元涣散,这等天机也不是你我可参透的。泽苍——”
泽苍心中一凛,忙答道:“在!”
玄璃道:“龙尊着你追查杀死望玉的真凶,夺回神器,你是否已经办妥?”
泽苍面对玄璃,顿时冷汗涔涔,谨慎道:“微臣已查实神器现在妖界之主幻叶手中,只是微臣法力低微,此事还需神君……”
玄璃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法力低微就闭门修炼罢,上蹿下跳之类的事情就免了吧。”
凌海龙王看着泽苍缓缓低下的头,心中忿忿不平道:“神君,据老臣所知,神君与龙尊真元涣散,并非是神君所说水禁被破之故……”
云初心里一紧,玄璃双目微眯,道:“那依你之见,是何缘故?”
凌海龙王最近几日从钟庭那里断断续续听到些关于玄璃物化之身的言语,钟庭又未对他完全讲明,眼下本想开口让全十方的部众都知晓此事来削弱玄璃势力,但眼见玄璃与云初的真元涣散又不如以往庄柱涣散得那般剧烈,又只是听钟庭一面之词也不能完全断定玄璃便是物化之身。若是引得玄璃发怒,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容易。思及此,凌海龙王一阵冷汗透背,忙改口道:“老臣的意思是,也许是其他什么事件引发……”
“哼。”玄璃微冷的轻笑回荡在大殿中:“天道有因,循环往复,其中的缘由岂是你等可妄加揣测?是非因果,孰是孰非,又岂是你等能意会?凌海龙王,你与本座相识已逾万年,难道你这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毛病总是改不了么?!”
凌海龙王毕竟是一方霸主,以玄璃之尊,说出这样责备的话来,已是极重。当下部众纷纷惊诧、惴惴不已,凌海龙王遭此大辱已是脸色泛得青白,半响不能言语。玄璃不再看他,向众人道:“近来本座重上灵瑶修炼,数日不在十方,让众位忧心了。今日本座修炼已成,回归十方,众位可安心处事,多加小心,以防妖界突袭。各自散去罢。”部众恍然,玄璃以前也曾上灵瑶浮岛修炼,每次回来均是功力大增,想必此次更是精进了。众人尽皆恭敬听命,有关玄璃不知去向的谣言不攻自破。众人纷纷下拜有序退出了殿外。泽苍心中惴惴,拉着愤怒的凌海龙王急忙出去了。
玄璃看着众人离去,转头看向云初,见她一直深深凝望自己,温柔一笑,走上前去,轻轻拉她起身,忽地,将她拥在怀里。云初微微挣扎道:“你……我们这样……你功力涣散……”玄璃没有放手,反而更紧地拥着她,轻言细语道:“管不了这许多……我……实在很想你……”云初心中震动,几要落泪,紧紧抱着他,道:“我也是……”二人紧紧相拥,那些涣散得真元在他们四周缓缓飘散。可是,能抱着心爱的人儿,涣散些许真元又算得了什么?也许此刻,庄柱和珠兰的心境,他们才真正开始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