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庭腾云站在半空,远远望着莫青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门,腾空而去,方才莫青与云初在屋内不知发生了何事声响颇大,一道金光落入屋内,想来是玄璃无疑。钟庭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转身腾云而去。
莫青神思恍然地出了十方水域,浑浑噩噩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就这么腾在云上随处飘荡了一阵子,却在恍恍惚惚之间又回到了重夜湖。他看到熟悉的湖水一阵气恼,若不是幻叶,自己怎会变成眼下这非妖非魔的怪物?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被幻叶所制?胸口气闷翻腾,又想起刚才在十方水域与云初的种种,一时间魔性冲撞五脏六腑难受不已,眼前一黑便栽下云头。
莫青昏昏沉沉仿似在梦中,他看到了云初,看到了素芊,出澜山,十方水域,重夜湖,一时间往事接踵而来,纷杂凌乱,让他头疼欲裂。恍然间似乎有一股充满香甜气息的诱惑味道充盈着他的鼻间,通彻他的四肢百骸,他渐渐感觉舒服了些,胸口却隐隐发热,幻印明明灭灭。莫青恍恍惚惚之间只觉得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缓缓作响,说了些什么却听不清楚。莫青恍惚之间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模糊一片,似乎看到云初的笑脸,他开口叫道:“云初……”突然觉得胸口幻印大热,灼烧得他狂叫不止,却也只是瞬间,似乎是不曾发生一般,疼痛已然消失。
莫青此时正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坐在床畔的,正是幻叶。幻叶发现了晕倒在湖边的莫青便带了回来,精心为他凝结四下乱窜的魔性,却听他脱口而出了云初的名字,气恼万分,催动幻印让莫青痛苦难当,却又不舍让他难受,只是瞬间便罢。幻叶心中愤愤难平,食指轻挑,莫青胸口的幻印变换了色彩,散发出奇异的银白。幻叶默念心法,只听莫青缓缓开口,讲述了在十方发生的一切。幻叶听得心中一动,怪不得听闻玄璃不在十方水域,原来是因为与云初在一起就会彼此真元涣散!幻叶一阵冷笑,伸手收了法术,缓缓走了出去。
天界。御锦崖。
钟庭面前的金钟木王鼎散发着幽冥般的淡绿色光芒,钟庭神色略有痛苦地将金钟木王鼎紧扣在胸前,双手不断重复着修炼内功的手势。不远处,林木掩映之间,一个彩色的影子静静地注视着他。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分,钟庭神色渐缓,收了金钟木王鼎,微微一笑,并未回头,道:“你在。”
那个七彩的影子缓步而出,走至他身畔,道:“我一直在。”
这个身穿七彩霞衣的女子,正是御锦崖的织锦仙子。织锦仙子专司修补彩霞之职,彩霞破损是常有的事,偶尔雷神、风神、雨神卷风刮过,都会带上一点半点,织锦仙子每隔几日就会来织补一番。最近织锦一直在御锦崖边修补不停,却是幻叶所为。幻叶看上织锦仙子手艺,让她为自己织一件天下最美的衣裳,织锦仙子乃天界正仙,自然不能为下三界之主幻叶织衣,幻叶一怒之下,带着裂天神剪剪了一大片彩霞带走了。
钟庭看了看崖边绚烂的彩霞,道:“织补得差不多了。”
织锦仙子在他身后站立,道:“殿下也觉得这彩霞好看么?”
钟庭点头:“当然。六界之中,还有谁能与你的手艺媲美?”
织锦仙子道:“殿下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钟庭眉目低垂,点了点头。
织锦仙子道:“那刚才,殿下却又在做什么?”
钟庭年幼时,任性顽皮,在御锦崖边采摘彩霞上的璀凝,不慎从崖边掉落,被崖下的缚仙网网住,无法挣脱,幸得织锦仙子相救,才化险为夷。当时的钟庭虽小,却因着是皇子之身,位高权重,因感念织锦救命之恩,便开了金口,许下一个诺言,日后若是织锦有求,无不应允。直到最近,钟庭带回金钟木王鼎独自在崖边修炼,织锦便说了心愿:望殿下舍弃金钟木王鼎,不要再修炼魔界妖功。钟庭自诩储君,金口既开怎可言悔?再者钟庭自执掌天界诸事以来,每每有不顺心的事情都会来这御锦崖边独自静坐,远远看着织锦仙子在彩霞之上手指翻飞,就会心情平复下来。如此已有千百年了,二人也算是神交已久,情谊深厚。是以当时钟庭便答应了织锦仙子的请求。
钟庭转身望着织锦仙子,道:“织锦,你应知现在神界堪危,我不加紧修炼,要如何应对幻叶的天移大法?虽是魔功,却也是功力进境神速的唯一方法。”
织锦仙子沉默半响,道:“是真的为了神界安危,还是——只是为了赌气要在法力上胜过玄璃神君?”
钟庭脸色一阵发白,最终叹气道:“织锦,这世间最明白我的,就是你了。”他又转过头去,看向崖边的彩霞,幽幽说道:“玄璃神君法力高深,非我所能企及……若是以前她有难时都是我陪在她身边,也许……她便不会……何况,现在神君也不知所踪,幻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那天移大法在传闻中恐怖异常,我怎能不多加防备?”
织锦默然无语,伸手向彩霞一挥,一颗璀凝便已在她手中。璀凝乃是彩霞上自然生长的灵物,透明却又璀璨绚烂,集结天地灵气,在彩霞上熠熠生辉。织锦将这璀凝递至钟庭面前,道:“殿下看这璀凝,在彩霞之上绚烂无比,待到停留在手掌之中,却是瞬间就失了光泽。”
钟庭凝视着璀凝,皱眉不语。织锦又道:“璀凝只有在彩霞之上才是璀璨夺目的凝结灵物,离开了彩霞,便什么也不是。即便是停留在专司织补彩霞的仙子手中,也毫无生气。”
钟庭叹息一声,又转头看向那绚烂的彩霞:“我知你意思。她在神君面前,笑得最美。而在我面前……”
织锦挥手将璀凝重新送回彩霞之上,璀凝又回复了璀璨。钟庭默默凝视着璀凝,心中渐渐平静下来。织锦一直站在他身后,不曾有半分移动。
“哼!”随着一声轻叱,彩霞一阵震动,其上的璀凝纷纷坠落。钟庭和织锦俱惊回头,幻叶正站在身后刚刚收了法术。钟庭皱眉道:“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幻叶冷笑道:“堂堂天帝之子,莫非在这御锦崖边待了一时半刻,就能改变你之前所做的一切?还在这里优柔寡断,仿佛自己是这世间最最深情最最良善之辈么?眼下即便你收手,那心高气傲爱憎分明的龙尊就能原谅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么?哼,你眼下收手,还指望自己的法力胜过那玄璃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