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钟庭。五彩灵凤被他一手提着,直直拖入殿来。灵凤一身伤痕奄奄一息,周身羽毛凌乱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即便这是杀母仇人,云初亦是心中不忍,道:“这……这是怎么了?你把他……”
钟庭突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低头道:“我管教不严,坐骑灵凤竟然私自幻作神君模样斩杀素芊夫人!这孽畜后来竟还将忆灵封印在天海南珠之内,误伤了龙尊……虽然我都不知情,可却也是管教不严之过使然!这便带了这孽畜前来,任凭龙尊发落!”说罢伏地不起。
十方部众一片唏嘘之声。要知道,钟庭以帝君次子之尊,能给初初即位的云初下跪赔礼,真是天大的情面。云初看了看玄璃,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庭向灵凤喝道:“孽畜!你自己说!”
灵凤抬头,望向云初,他虽是凤鸟之身,但眼中悲切凄凉,云初一望之下,虽是杀母仇人,心中竟生出些许怜惜和不忍。当下说道:“他这是被你打成这样的么?!”
钟庭一愣,没想到云初会问这个,点头道:“我一得知这孽畜的罪行,便动了家法。惊扰了龙尊,还望见谅。”
云初道:“他这个样子,哪还有力气说话……你说便是。”
钟庭点头,道:“这孽畜觊觎黑色水禁之内的三样神器,却忌惮神君神威无法下手,想借龙尊之手封印神君,之后伺机夺得神器。”
黑色水禁之内的三件神器,乃是天神开天辟地之时留下来的宝物,分别是苍龙玉戒、金钟木王鼎、银河射月弓与寒铁长箭。每件神器都有毁天灭地之能,吞吐万物之力。据说拿到神器之人不仅法力大进,若使用得当,还能有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至于神器功效是什么,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可以在六界之中任意转换身份,有的说是可以不死不灭,没有一个做准。
云初看了看玄璃,玄璃知她心意,伸手一挥,那灵凤便重新幻作了人形。灵凤匍匐于地,艰难开口:“龙尊息怒……龙尊息怒……”
云初脑中闪过母亲惨死,不由一怒,却又被他眼前这番惨烈景象震慑得难以开口,半响才道:“你要那神器是要做什么?”
灵凤看了看钟庭,道:“我……想变成……有血有肉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云初和玄璃也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十分不解。只听钟庭道:“这孽畜私下凡间,恋上凡间女子,为与那女子厮守,竟想化作凡人!”
玄璃心中一震,看向云初,云初也正望着他,两人均被此事震动。云初看向灵凤,道:“果真如此么?”
灵凤望向云初,点了点头。
云初心中伤感不已,杀母之仇未报,却又想起爹爹和娘亲就是因为这所为的仙凡之隔而误了终生,眼下这灵凤,这杀母仇人,竟也是为了这个,看着灵凤,为了博取那有可能出现的三件神器所能带来的“意想不到的神奇功效”铤而走险,她心里,居然恨不起来。
钟庭道:“这孽畜我就交给龙尊了,听凭龙尊发落。”说罢站起身,离开灵凤半步,立在一旁。
云初看着钟庭一副大义凛然大义灭亲的模样,心中厌恶,道:“他终归是跟随你多年的坐骑,难道,你就不为他求求情?”
钟庭又是一愣,道:“杀人抵命,我也救他不得。”
云初心中一叹,向玄璃道:“我……不想追究了。”
玄璃疼惜地望着她,点点头,伸手挥出一团光芒,包裹着灵凤,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灵凤身上的伤痕消退,重新回复了五彩羽毛的光鲜色泽,竟是痊愈了。灵凤不可置信地望着玄璃,又望向云初:“龙尊——为何不降罪于我?”
云初道:“若你所言非虚,我怎能忍心降罪于一个心中有爱之人?娘亲已死,即使你死了她也不能活转过来,若你能知错,只需去我娘亲坟头叩拜,我相信她也会原谅你的。”
灵凤呆滞了半刻,深深向云初行礼,道:“日后龙尊但有吩咐,万死不辞。”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云初叫道。灵凤回头:“龙尊有何吩咐?”
云初向玄璃悄声道:“那三件神器,可以借他用用么?”
玄璃微微惊讶,没想到云初竟有这个心思。他心中感慨她的良善,道:“祭司是不会同意的。他镇守神器多年,即便是我,也无权取出神器。”
云初无奈地点点头,灵凤却为这番对话大为感动,伏地再拜,拜了三次,才转身离去。
钟庭略略尴尬地站在当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莫青在一旁见云初与玄璃心思默契,一时忧伤,一时宽慰,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心境。心中忽又想起幻叶的吩咐,一时冷汗直冒。云初见他冷汗涔涔,道:“莫青。你不舒服吗?”
莫青摇头,没有说话。玄璃向众人道:“封尊大典已毕,各自回去,务必谨慎从事,恪尽职守。”众人对着玄璃和云初再次行礼,纷纷散去。泽苍忿然地看了云初一眼,转身离开了。
云初卸下沉重的冠冕,梳洗完毕,换了惯常的服饰,独自走在十方水域的土地上。连日来发生太多事情,今天她又亲手放掉了杀母仇人,一切的一切让她有点难以接受。正在缓缓散步,钟庭突然出现在眼前。
云初心中略有不快,道:“有事?”
钟庭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会误会我的。那天海南珠,是我送给你的……可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有忆灵啊!害你狂性大发差点伤害了自己……”
云初心里想起的却是玄璃紧紧抱着自己的模样,嘴角不禁露出微笑。钟庭奇怪地望着她,道:“怎么了?”
云初回神,道:“我在出澜山上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庭道:“都是灵凤这孽畜招供的。”
云初道:“招供?看来你对他用了大刑。是么?”
钟庭急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对他用什么大刑。以前惩治犯人多了,一旦面对犯错的人,就习惯了用这两个字。云初,你不要误会。我……生怕你误会。”
云初心中叹息,难道钟庭对自己竟钟情至此么?她声音和缓了些,道:“若事情真和你无关,你便无需自责。杀母仇人已找到,我也了了心愿。眼下,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钟庭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道:“你新任龙尊,有很多事情要忙的。不如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初道:“什么人?”
钟庭道:“光靠龙尊一人施云布雨的话,龙尊岂不是要累死?除了龙尊以外,还有各地各处仙家也会施云布雨之术,随时听候龙尊调遣。此人乃是一位女仙,名唤水镜,她乃是正神之身,先龙尊在世之时,她是解决水患的得力干将。怎么,神君没跟你提过?”
云初摇摇头:“没有,可能还没来得及。”
钟庭了然地一笑,道:“神君大概不会好意思跟你提起水镜的。”
云初不解:“那是为何?”
钟庭抿嘴一笑:“这……你要问神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