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过得充足,所以也不觉得多快,眨眼间便到了秋冬时分,闷暑新去未久,寒流便已侵来。
北方的天气一旦完全冷下来,无疑是件极为恐怖的事,虽冻不死有火盆暖坑的人类,但是只有一层皮毛御寒的牛羊却要被冻死无数。而且,天寒地冻,也不易行军打仗,胡人也自此安分了下来,等待开春时节,再来劫掠。
北方大势已定,吕良与张秦也收到了丁原的军命,要求回兵太原,马邑的防务也重新由雁门郡府兵独立担当。
军命到达后没有多久,吕良便下令立即收拾行装,当夜就离开了马邑县,若是拖晚了,等几场大雪一下,路途阻塞,就不好行军了。
雁门郡离太原郡本就不远,而且又未多加停留,因此,在第十日,吕良便领着一千骑兵,两千步兵到达了太原城下。五原郡府兵原本是有上万余人,但几番大战,并且加上逃兵,如今所剩也不过这三千人数。但大浪淘金,经历了这番恶战,能剩下的自然也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卒,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他们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旗帜,是吕字!
只是,却不知道丁原会不会夺了吕良的军权,这是吕布现在所关心的问题。毕竟无论是谁,只要见到这一支精锐之师,恐怕都会心动。而且,最关键的,吕布他也已经心动了。
正在思考间,太原城的城门轰的一声打开了,吕布这才抬头望去。
太原城城高将近两丈,角楼、城垛等修葺整齐,一应俱全,虽比不上雁门关的三丈城墙更具恢弘气势,但黑色的巨大砖石却也显得凝重大度,仰望间,让人不得不心生几分沉重。
城墙上旌旗遍布,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巡逻的士卒井然有序,防御十分严密。
如此坚城,恐怕就是檀石槐攻来,也只能饮恨而归吧。丁原,果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吕布心中赞叹着,丁原作为一州刺史,果真不是庸碌之辈,况且,当初丁原可是比董卓更先抢入京都,只是却被李儒的虚张声势之策所算计,未能成就大事。但仅此一点而言,并不难见出,丁原也是个野心家,而且是能发现机会的野心家。
吕布并没有官职在身,顶多也只能算是个家属,因此,他此时与黄氏、钟氏的马车一起,落在部队的最后面。正在此时,一个骑兵却从前方飞快地跑到了吕布面前,对着吕布拱手道:“少将军,前方刺史大人想要见您。”
丁原要见我?吕布挑了挑眉,对着身旁的张辽与曹性说道:“你们就留在这儿照看,我去前面看下。”
见着两人点头应下后,吕布便一踢白兔,策马向前奔去。
丁原想要见他,自然是因为他斩杀了阙机,名声大噪,一时之间对才十岁的他感起了兴趣。吕布这样想着,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理由了。
很快,吕布便望见了部队最前头,其中一人一身铠甲,如众星拱月般围在最前方,甚是显眼。
“父亲,叔父!”吕布下马,立即先向吕良与张秦行礼道。
“奉先,这是刺史大人,建阳公。”吕良连忙对吕布提醒道。
丁原,字建阳,年约四旬,魁梧有力,传言其人出身寒家,有勇武,善骑射,受大将军何进赏识,故能领并州刺史。
吕布微微打量了一番,便立即行礼道:“草民吕布,见过建阳公。”
“嗯”丁原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人言五原吕布,虽只十岁,但能开五石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本以为传言为虚,但今日一见,吾信之。”
吕布心中却是一跳,这传言,可确实是虚了。五石弓,中百步,虽说将来必不是问题,但如今肯定还做得不到。
吕布虽说自信,但也还没骄傲到目空一切的地步,况且,他自认为也算个谦谦君子。因此,此时心中汗颜,连忙俯身道:“大人言过了,草民……”
丁原却是一摆手,阻了吕布的话头,收敛了笑意,说道:“不用谦虚,盛名无虚。况且,你曾在万军中亲手斩杀了鲜卑大王阙机,这是众人亲眼所见,自然不假。你之勇武,也由此可见一斑。”
吕布闻言却是皱了皱眉,丁原的声音不温不火,听不出感情,更不知道此话到底是赞还是贬了。
丁原顿了顿后,沉声说道:“吕良、张秦听命,朝廷旨意已下,五原数战,吕良与张秦二人功勋卓著,现任命吕良为裨将军,张秦为治中从事,皆归属于并州刺史丁原帐下。另,吕布杀敌有功,特赏赐黄金五百两,绸缎一千匹,举孝廉。”
“诺!”吕布三人当场领命。此命一下,吕良也终于摆脱了校尉的官职,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将军,而张秦也成为了丁原的一位高级佐官,吕布虽立功最大,但毕竟年纪尚幼,不宜为官,赏赐黄金绸缎,还有一个孝廉,已经算是足够了。
“吕良,你如今已是裨将军了,此三千人马可归由你统领,你可在在城外辟一军营,驻扎其中,从今往后,便并听从我的号令,可清楚了?”看着三人的领命,丁原吩咐道。
“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丁原未夺军权已是万幸,此时要吕良效忠,吕良也只能应下。
丁原又望向吕布,微微思考了一阵后说道:“吕布,你既有孝廉在身,不如现在直接到我帐下,辅助主簿处理一应事宜,也好为日后发展作准备。”
主簿?似乎,历史真的要按潮流走下去。吕布心中想着,也当场应了下来。
见到丁原似乎无话要说后,吕良等自然会意地告退,自去整治兵马驻扎,而吕布则与张秦一同领着黄氏、钟氏的马车进入城内,安排住宅。
望着眼前调头而去的三千兵甲,丁原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此军果真不愧是在五原血火之地试炼出来的虎狼之师,列队有序,行军迅速,沉默凛然,而这种沉默中还夹杂着一股铁血的味道,一旦爆发出来,恐怕足以胜过大汉绝大部分军队。
只是可惜,丁原叹了口气,望着军队中那一顶绣着吕字的大旗,虽然马上那字就要换做丁了,但是旗虽换,人心未换啊。不过,只要能掌控吕良便好了,以后的事,可一点点慢慢来。
“回吧。”丁原转身,领着人马向城中走去。
进入城内,丁原身旁的一个亲信突然出声问道:“主公,传言吕布此人甚勇,为何给他一文职而非武职?”
“甚勇?”丁原嘲讽一哼:“传言有假罢了。当我夸他开五石弓,射百步时,他面容曾现羞色,虽只一瞬,但我却一直注意着他,故而发现了。而且,传言说他乱军中斩杀阙机,先不说十岁小儿便带军打仗,就说这统帅也不可能让其出征,况且,以我所知,吕良就这一个独子,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让他独子出征。因此,我看十有八九是吕良虚报。”
那亲信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谄笑道:“主公英明。”
丁原却不理会,反而又回身看了眼那远去的三千五原军,轻声嘀咕道:“而且,若是不给他官职,他必定会追随其父,效力于军中,那这只虎狼之师,恐真的就成为吕家之军了。让他为文职,也是为了这只军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