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董卓设宴于芳林园,再次宴请众公卿,并令吕布领甲士千人,持刃侍卫左右。
朝堂中的一众大臣,除了太尉杨彪托病未至,太尉袁槐,司徒王允都到,年轻一辈的司隶校尉袁绍与骁骑校尉曹操也在其中。
酒过数巡,董卓起身敬酒,一饮而尽后,董卓忽然手按佩剑,大声道:“在场的各位都是当朝元老,朝廷大臣,汉庭所依仗者。”
闻声,袁槐与王允皆是心中一凛,立即放下酒杯,凝神听向董卓,其余大臣也都停下了言语,望向前方。
“咱家有一些话,一直憋在心中,不说不舒服。如今趁大家都在,咱家也就说一说。”董卓顿了顿,满是横肉的脸庞佯作悲悯,显得那么突兀,叹息道:“虽然咱家久在关西,镇压羌人反叛,为大汉除患,但心中却一直担忧着天下。可是,如今的天子却让咱家心灰啊。”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跳,虽然汉代风气开放,大臣们当面批评天子也不是什么大罪,但这一这句话却是太过了,足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但是又有谁敢指责董卓?
董卓状作痛惜、悲惋:“黄巾贼起,天下纷乱,百姓民不聊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正是要全力解除弊端之时。可是天子暗弱,不可奉宗庙,不可定邦国,不可强民生!”
董卓摇了摇头,突然坚定下脸色,道:“咱家想要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
废立!
袁槐等人脸色顿时一变,可还来不及让他们多做反应。董卓便立即接声道:“咱家意已决,若有不从者,斩!奉先!”
“在!”吕布面上不变,大喝道:“亮兵刃!”
“诺!”
顿时,一千个西凉甲士立即从园林各方围上,手中长枪、佩刀直指,明晃晃地正向场中的百官。
众人如何见过这等场面,立即惊恐的情绪弥漫,有几人甚至还颠倒在地,脸色惨白。
而此时,处于袁槐一旁的王允却是小心瞥了眼董卓身旁,执戟而立的吕布,眼神捉摸不定。
“众位怎么说?”董卓面色间微有得意。见到众人惶恐不敢应对,脸上的得意更甚。
就在此时,一个年轻的身影却从大臣中挺出。吕布微微眯眼,那人正是袁绍。
“今上即位不过数月,德行未失,你如何能妄议废立!”袁绍义正词严,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身后的众大臣见状,心中都不由对挺身而出的袁绍生出了几分好感,只是袁槐的眼神中有着几分担忧,生怕袁绍惹上董卓,使自己一族受罪。
场间却有四人眼中闪过几分异色,这四人正是袁绍身后的曹操,默不作声的王允,董卓一旁的李儒,以及执戟而立的吕布。
作为演戏的老手,吕布自然看得很清楚,袁绍的正义不过是硬装出来的,话语间的底气并不是很足,更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心中一笑,恐怕袁绍因为昨日一事,料定了董卓不敢杀他,才会如此作为吧。这样做,虽然能在大臣中获得不小的名声,但显然,所面对的危险也是极大的。
而曹操则更是深知袁绍为人,这人实力不怎样,却特别喜欢争抢好名声。而这个在文武百官尽皆噤声的情况下,大义指责董卓所能带来的名声,绝对非常高。
至于王允,人老成精,自然分得清楚。而李儒,也非无能之人。
所以,场间也只有这四人眼中会有异色。
而其他人却是一时之间没有发现此点,见到袁绍英挺的背影,都是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
“果然是当世英杰,勇气非凡。”
“袁家不愧是四世三公,袁绍更是此辈翘楚。”
……
听到身后众人的小声议论与支持,袁绍嘴角边掠过一丝矜持的笑意,他的确是料定了董卓不敢杀他,所以才会跳出来当面指责。若是就这样能把董卓责骂回西凉,那他更是大出风头了。只是后者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当下,得意再次涌上,袁绍不及多想,踏进一步,责声道:“你若是妄自废立,便是大逆不道,蓄意谋反!”
蓄意谋发,这可是要灭族的大罪!
董卓原本还遵从着昨日李儒之言,尽力忍耐住拔剑的冲动,可听到这一句话,脸色终于沉不住了,立即拔剑大吼道:“天下之事,尽在咱家之手!咱家今天要做什么,谁敢阻拦?!莫非你以为咱家之剑不利?!”
骂出这句话,袁绍便后悔了,可是到这一地步,已经是骑虎难下。当下,也立即拔出了自己身侧的佩剑,迎着董卓,叫声道:“我的剑何尝不利!”
情势急转,场间一下子便持剑相对,众人都不由屏气凝声,大气都不敢呼,心中为袁绍叫好的同时,也小心地为袁绍祈福。
吕布嘲讽地勾起了丝笑容,袁绍想出风头,结果却是使情势失控。
当下大喝一声,脚步微转,护在董卓面前,方天直指,正向袁绍。
“袁绍,今日就用你之性命,验证下咱家之剑到底利不利!”见到吕布一旁保驾,董卓心中的自信更盛了几分,正欲挺剑上前,直劈了袁绍。
可突然,李儒闪身至一旁,拉住董卓,小声劝止道:“主公,事情未定,不可妄杀。”
见到自己的军师劝止,董卓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凝,毕竟对于李儒的意见,他一向都十分听从。
一旁的吕布见状,也低声劝谏了句:“主公,今日大臣太多,若杀袁绍,恐引发混乱。”
见到吕布也劝阻自己,董卓这才放低了佩剑,他也清楚,现在袁绍得到了绝大部分官员的支持,若真杀死了袁绍,恐怕也会激起其他官员的愤怒,到时候,麻烦也少不了了。
发现董卓的杀意渐退,袁绍的心中不由轻呼一声“侥幸”,当下也收下了佩剑,对着百官团团一拱手后,立即离开了芳林园。
众大臣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拱手辞别的时候,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赞叹。
袁绍离开,西凉军也不敢阻挡。董卓这才强压怒火,对着袁槐冷声道:“太傅,你的侄儿无礼,咱家姑且看在你的面上,放过他。但是,这废立之事?”
袁槐又如何敢像袁绍一般,当面反对董卓,当下只能点头道:“前将军之言合理。”
董卓闻言,心中的怒火这才减下,对着众人,大声喝道:“若有人敢阻,以军法处置!”
袁槐都已降伏,众大臣纵使心中不愿,但也不敢轻易以性命挑战董卓的威严,当下也只能颓声道:“尊将军之命。”
董卓肆意地大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转身便离开了芳林园。
吕布手一招,一千甲士立刻收止兵器,在吕布的命令下,团团退出了芳林园,吕布也立马与李儒跟上了董卓。
芳林园,众大臣相顾,无言以对,终究化成了一声声悲叹。
而王允与从曹操两人,却是眼色微动,心中各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