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小半日,洛阳城的城廓终于显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洛阳城东西六里长,南北九里长,因此也俗称为“九六城”。城门共有十二处,其中最大的便是南面的平城门,也是所有大门中地位最高的一座,若是天子出行祭祀,便是从平城门而出,这也足以看出平城门的尊贵。
而董卓一行,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从平城门入城。
平城门十分高大宽阔、而且人迹也是不多,守门的士卒见到董卓一行,连忙恭敬地相迎。
带头开路的李傕却看也不看守卫的士卒,径直策马进入城内,其他西凉军亦是如此,显然是猖狂惯了。
进入城内,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一堵宽长的墙垣,墙垣后各式屋檐飞宇,重重而出,一眼间望不到尽头。
这正是洛阳南宫,平城门与洛阳宫殿相连,便是为了方便帝王贵胄外出。
虽然记忆深处还依稀保留着前世一些高楼大厦的印象,但是当真正见到这个时代最华丽精妙的建筑后,吕布也不得不心生几分赞叹之情。
大气巍巍、奢侈与节敛并容,这便是给吕布的第一印象。
只是有些出乎吕布意料的,董卓却没有直接进入南宫,而是选择了西行,在城中大道上行走。
洛阳城的道路也极其宽广,足有十余丈,两处店铺连连,吆喝不断,路上行人不绝,热闹非凡。
只是当董卓一行出现在街道上时,场面却立即为之一静,店铺的吆喝声断绝,掌柜们躲在柜台后,只敢探着脑袋小心地张望,街道上的摊贩们也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向小巷中逃去,几个来不及收拾的,只能颤着身子,僵硬地立在原地,道路上的行人们也是轰得散开,躲避开西凉军。
吕布心中不由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想当初自己在五原的时候,哪个人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地行礼,其中汉人们的行礼是发乎真心的,而胡人的行礼却是由于对自己的敬畏,但尽管如此,敬畏他威势的胡人也不可能见到他便落荒而逃。
自嘲地一笑,看样子与董卓在一起,这种情况以后也不会少见。
董卓却似乎极为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觉,见到百姓眼中的恐惧,脸色也是越发得意。而队首的李傕、郭汜,更是毫不客气地带着西凉军大声呼喝,时不时地踢翻几个摊铺,甩着长枪、长矛,恐吓着百姓。
吕布低声一叹,心中虽然不忍,但面上却不能有半点的变化。也幸好西凉军顶多是喝骂两声,并没有当街杀人,想然现在董卓刚入洛阳,还能稍稍克制下。
“奉先,你看这些黔首百姓,一个个低声下气的,连大气都不敢出。”董卓突然出声道,语调嘲讽,面容间尽是一片不屑:“千百年来,千灾百难的,人丁却是从来都没间断过,反而越来越兴旺了。真是低贱着呢。”
低贱?吕布心脏顿时为之一紧,瞳孔微缩。董卓这个嗜血魔王,果然视人命如草。
董卓却是未理会吕布的沉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些人,一个个不事生产,手中又无几分力道,这活着,纯粹就是浪费口粮。奉先,你说是吧?”
“主公,贩夫走卒可以用来流通物资,也算是有用。”吕布答道。
“流通物资?”董卓沉吟了阵,似乎也承认了这点,才勉强道:“也许吧。”
一路再次无话,而百姓们由于见到西凉军前来,早就散开了,道路立即为之一清,董卓一行很快地便通过了冷清的大街,转进了巷道,听董卓解释,这是先要回到府上,然后再去皇宫。
董卓在洛阳的住处是从一处富豪手中********而来的,但其实并未住过多久,要么住在军营,要么便直接住在皇宫中。
巷道狭窄,只能勉强容下五骑并行。这片区域已经是洛阳富豪云集之地,两处豪宅宽大,院墙高耸,院墙后也有不少临街的房间,高高俯视。
街道宁静,只有突突的马蹄声在回荡。吕布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久在沙场磨练,他养成了极度的敏感,对危险的敏感。
抬头向两处望去,细眼扫过。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疏忽一闪,吕布心中一跳,眼睛立马定格在一处房屋的窗户后,阳光反照,那隐隐有一片银光在闪烁!
心弦顿时紧绷在一起,几乎是下意思地吼道:“小心,有埋伏!”
却来不及众人反应,霎时间,两处临街的窗户骤然被推开,十数支明晃晃的箭羽齐刷刷地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彩,只是一瞬间,便如流星般,疾射向最中间,处在众人保护中的董卓!
吕布的吼声根本没有来得及提醒众人,就连董卓身旁的那几个护卫也都没反应过来,面对突如其来的冷箭,一下子便被笼罩其间。
吕布来不及多想,双腿立即夹紧赤兔,策马挤开身旁已经中箭的护卫,突入到微有愕然的董卓身旁,方天扫过,险之又险地拦下了一支直袭向董卓面门的冷箭。
这批冷箭几乎是同一时刻射出,虽有一大半落在了那六个贴身侍卫的身上,但还是有数只箭羽直接袭向董卓,看那方向与角度,若无意外,任何一箭都足以取下董卓的性命。这射箭的都是高手!
不过,吕布在发现暗箭的时候,就已经全神戒备。几乎是一个瞬间,便动作了起来。
方天再次撩动,一阵戟影划过,眨眼间又拦下了三箭,只是却还有最后一箭,从另一侧的一个死角射来,吕布的方天根本无法照应!
帮董卓挡下四箭已经是吕布的极限了,毕竟他再厉害都不是神,对于暗箭,他自己能完全保护自己,却不代表还能完全保护他人周全。这一瞬间,心中有些失落地想到:莫非董卓就要丧命于此了,莫非自己的选择又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就在此时,董卓的身体却突然动了起来,并不是拔剑拦下暗箭,而是直接左手一抓,提起左侧的那个护卫,挡在了自己身旁,毫厘之间,用护卫的身体挡下了这一必杀之箭。
董卓,也是一个骁将!
可是埋伏永远不会只有一波冷箭,数十个黑影陡然从墙头跃出,手中银光闪烁,都是一把把长剑。
“杀敌!”董卓冷下面容,大声喝道,在这一刻,他便是那个杀伐果决的西凉勇将!
得命的西凉军立刻亮出兵器,一声大喝,挺身迎向埋伏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