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罗贯中《三国演义》”
“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陈寿《三国志》”
吕文节颇有惋惜地轻叹一声,合上手中的笔记,侧过头,望向窗外如瓷般湛蓝的天宇。飞机的窗外,各式云层舒卷,平铺在苍穹上,遮挡着刺目的阳光。
吕文节是一位大三的学生,在北京一所知名大学的人文系就读,这次放寒假,单身一人从北京搭乘飞机返回家乡江苏。
吕文节的眼神有些呆滞,并没有随着那些各式的云彩而漂移,他的思想还沉浸在先前笔记本上记载的内容。此次寒假,吕文节的班导布置了一个任务,要求班里每个人按自己喜好挑一段历史,并对其中的某一个历史人物进行客观全面的评价。从小玩三国游戏长大,酷爱三国史的吕文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国。而英雄豪杰辈出的三国史中,吕文节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国第一猛将——吕布。
吕布,骁勇无敌,善战无前,虎牢关前,以一人之力镇住十八路诸侯,独挑三英而立于不败,单论武力而言,吕布毫无疑问是三国中的最强者,赵云,典韦等都无法与之比肩。可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吕布又偏偏勇而无谋,暴而不仁,反复无常,不重情义。
“唉。”吕文节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吕布真是有勇有谋,重情重义,又能采纳谏言,重用手下的陈宫等人,那么,以后的历史还真不好说,三国,恐怕真得要自此改写了。
虽说吕布为人不堪,好色无谋,可是在当今,吕布依旧拥有超高的人气,被无数青少年仰慕,当成战神一般来崇敬。毕竟,在人命如草的乱世三国中,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武力或智谋,才能活的有声有色,笑傲一方。而在热血的青少年中,当然是崇拜超绝武力的更多。
吕文节也是个普通的青年,骨子里对武力的崇拜,使他从心底里仰慕飞将吕布。而且在他看来,吕布也并非如众人传言的那般恶劣、不堪,与貂蝉的倾世之恋,谁敢说吕布无情,能获得陈宫的青睐,又有谁敢说吕布没有人格魅力?
吕布杀丁原,斩董卓,背负上不义之名,冠上“三姓家奴”之称。在吕文节看来,这些也并不是什么大错。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吕布杀丁原与董卓也是为了能在这个乱世中获得一席更好的地位,况且,就以吕文节所知的,丁原与董卓对吕布都不怎么样,董卓就曾经因为一件小事用手戟扔掷过吕布,若不是吕布手脚敏捷,恐怕便因此丧命在他“义父”手中了。
到后来,又由于貂蝉的缘故,以及王允等人的劝说,吕布才奋起,于金殿上斩杀了董卓。暂不论吕布是为了儿女私情,私仇旧怨,还是国家大义才杀了董卓的,但必须要承认,那时候,以尚父自居,藐视汉廷,残暴不仁的董卓的确是该死了。吕布只是在正确的时候,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罢了。
出于心中的种种念想与认知,吕文节想要写一个与众人口中不一样的吕布,一个有野心,有情义,有大局观的吕布,只是吕文节自己也知道,关于吕布的野心、情义与大局观,这些还真是乏善可陈。
无奈地一笑,吕文节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定的内容颇有难度,光是史料方面的寻找与确认就要花费一大段时间,而且还要理解那些繁复难懂的古文,并从中整理出自己想要的内容,最重要的,还要写出一个不一般的吕布。
一想到这,吕文节头都有些大了,自嘲地拍了拍脑袋,眼角不由看到了一旁正好奇却又略带羞涩地打量着自己的女孩。
突然触碰到吕文节的眼眸,女孩一惊,连忙低下头去,盯着手中一本久久未曾翻过页的曼昆的经济学原理。
注意到女孩有些不自然的作态,还有左耳处如玉般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的一层淡淡红晕,吕文节也连忙收回视线,免得有些尴尬的气氛继续持续。不自然地咳了声,便低头重新打开笔记本读了起来。
由于临近春节,在北京读书、工作、游玩的人也开始陆续返乡,因此原本还有些惨淡的航空业又迎来一年一度的旺季,当然,在目前阶段,返乡的人还是以学生居多。而在枯燥烦闷的旅程中,能有一个可爱的女孩陪伴在旁,虽然不曾相识,没有言语,但只是闻着那淡淡的女儿香,吕文节也是乐此不疲,一扫旅途的烦闷。
“倒是个认真的女孩子呢,在飞机上都在学习,看样子应该还是刚进学校的大一学妹吧。不知道是哪所大学的。”吕文节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一旁的清秀女孩,瞥了眼那本已经翻过一页的褐色书本,心中嘀咕着。
窗外的蓝天白云依旧是那般万年不变,沉默地俯瞰着世间,而在这个永恒的天穹中,时间却是一分一秒毫不含糊地过去。离开北京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吕文节也终于撑不住那沉闷的气氛,渐渐靠头浅睡过去了。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轻柔的音乐缓缓地流淌在安静的机舱内,营造出一股详和恬静的气氛。昏沉睡去的吕文节不知不觉中开始构织起了自己的梦境。
不知何时,隆隆的马蹄声,威武嘹亮的呼喊声充斥在吕文节的耳边,遮天蔽日的金戈戟林,一望无尽的旌旗甲士成了吕文节眼中的唯一。吕文节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正骑坐一匹雄壮的血红马匹上,马儿的响鼻清晰可闻,一个将军打扮的汉子正嘴唇开合,一脸肃然地对自己说着什么,并不时举起手中的马鞭遥指不远处平原上的那一片黑影,一片由数万人构成的黑影。
吕文节有些无措,他能清晰地听到胯下马儿的响鼻,听到身后数千骑兵的嘹亮呼喊,可是却偏偏听不到近在眼前的汉子的话语。吕文节想开口和那汉子说话,却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似乎都无法控制自己了,哪怕是张嘴都是种奢望。
正当吕文节茫然不知如何的时候,他却发现马匹上的自己高举起了右手。就如同约好的信号一般,身后的数千骑兵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沉默了数个呼吸后,随即又爆发出了一阵更猛烈的呼喊。“将军!将军!”。多达数千人的呼喊声震天动地,回荡在狭窄的天地间,震得吕文节的耳膜都一阵嗡嗡作响。
马匹上的“吕文节”似乎满意地勾起了一丝弧度,只是那一抹弧度却让吕文节有些不寒而栗,不自觉地联想到了找寻猎物的孤狼,凶残而狠戾。
高举的右手狠狠地挥下,带起了一片嗤嗤的作响,数千激昂的骑兵就如同寻找到发泄口的洪流,漫山遍野地冲锋着迎下不远处早已严正以待的黑影大军。
“吕文节”狂傲地大笑了起来,两腿夹紧马腹,马儿仰头一声长嘶,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一马当先地从山头驰下,左手一把足有两米长的画戟交到右手,锐利的锋芒前指,迎着金色的日光洒下一片冰冷的气息,眨眼间,数千铁流便强横地与那数倍大的阴影冲击在了一起,荡起一片金铁交织声,扬起一阵艳红飞洒色……
一阵剧烈的抖动从肌肤处传来,梦到这也戛然而止了,吕文节震惊地睁开双眼,有些庆幸、也有些遗憾地发现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个梦,自己还是在平稳宁静的机舱中。轻柔的音乐飘荡,告诉着自己刚才的那一切,那激昂的金戈铁马都不过只是梦中的遐想罢了。
一块洁白的丝质手帕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朵秀气的红莲娇羞地绽放在手帕的中间,吕文节一愕,疑惑地看向身旁腆着微红脸蛋的女孩,这才发觉额上早已布满了细腻的汗珠。自嘲一笑,没想到刚才不过短暂的一个梦境,竟然还让自己如此紧张。
吕文节也不敢接过女孩的贴身之物,虽然现在风气开发了,但平白接受一个女孩的手帕,多少还是不合礼节的。
礼貌地对那女孩一笑,从随身的黑色双肩包中取出了一包纸巾,点头说道:“谢谢,不过还是不要脏了你的手帕的好。”
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不妥,也急忙收回了手帕,一想到刚才自己把亲手织就的手帕递给了一个陌生男子,脸蛋便越发滚烫了,红红的,熟透了,低声说了句“不用”,便逃一般地别过了头。
吕文节也不好多看眼前害羞的青涩女孩,想起刚才将自己从梦境中唤醒的震动,有些好奇地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只精致的黑色MOTO,却有些诧异地发现手机上并没有什么异样,飞航模式下,不可能会有电话与短信,也不可能有什么任务提示之类的。“难道是错觉?”吕文节自言自语道。
“你刚才手机也震动了吗?”女孩突然说话了,声音如其人一般,青涩细语,只是微微低垂着头,不太敢看吕文节的眼睛。
“嗯,可是似乎没什么事情,难道你刚才手机也震动了?”吕文节好奇地问向女孩。
女孩点了点头,似乎鼓起了勇气,抬起了脑袋看向吕文节,双眼一接触,女孩便是一阵慌乱,连忙转向了别处,羞涩地点了点头道:“恩,是的,不过手机上也没什么显示。”
吕文节“嗯”了声,两人之间便此再无话语,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正当吕文节准备寻些话题,排解下尴尬的气氛时,一阵悦耳的女声却打断了吕文节的美好打算。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即将进入到一片雷云层,请大家系好安全带,请勿在走道内走动。谢谢大家的配合。”
众人们一阵利索的动作,交头接耳的议论了几句,便将座椅上的安全带系好了,在厕所中的乘客也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
“会有危险吗?”女孩明显有些紧张,不安地问向一旁的吕文节,此时倒也不再害怕与吕文节对视了。
“没事的,飞机有时也会遇上恶劣的天气,不过一般都没什么事。要知道,飞机失事的概率可比其他交通工具低多了。”吕文节笑着安慰道,发现女孩的眼睛很明亮,很有神。
看着吕文节阳光的笑容,女孩明显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吕文节心底苦笑了声,便转头望向窗外。
原本明媚的天宇已经渐渐暗淡了下来,天空中尽是一片片灰黑的云层,遮天蔽日,偶尔从云层夹缝中还会透露下一两丝金色的光辉,昭示着太阳的存在。
吕文节侧头,贴近明亮的窗户,仔细地向飞机前方打量过去。不远处,一抹厚重的黑云压迫在正前方天际,几丝闪亮的电光如银蛇般潜伏、舞动,乌云滚滚,电蛇嗤嗤。
吕文节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出于对科技的信赖,吕文节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相信不用多久,飞机便能穿越过这片云层,那时自然是一片朗朗晴天了。
此时,飞机的驾驶舱中,机长与副驾正利索地做着调试。飞机的机长是一位有着十七年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年轻时还曾在空军中服过役,如今已经能冷静地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了。眼前的雷云层也没有让他的心跳加快几分,沉稳有秩地命令着有些紧张的年轻副驾做完最后的调试后,机长便深吸一口气,控制着飞机毫无花俏地一头扎进了雷云层中,霎时间,飞机便从天空中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