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崖,青云山脉‘青云寨’东边靠海的绝壁。
朝阳初生,云心崖的宽阔平地上依旧残留着夜晚的一丝清冷之寒,只是崖上的人群已经开始喧哗。差不多两百个山贼,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在一起,晨时练气。
云心崖靠海的一端,晨曦的风呼呼地吹过,李煜坐在崖边眺望远方。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造化练气,个人的实力能够凌驾于一切世俗权利之上。李煜本不相信,江湖侠客他也见过,这些人面对无上王权,却都是俯首献礼;但是当他看见卓三拳打雾关城门时,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是对的!
接受新的身份,李煜让自己从南唐的亡国之君转变为青云山寨的头目,从庙堂走向了江湖。这一世,绝不窝囊的活!
练气者,被人称作修士,修士所练之气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威力依次递增。李二本身修为是浅黄色练气,和同龄人相较,算是百中无一的俊才。与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杜四练气才勉强达到橙色。
白老大闭死关,李煜成了这群人名义上的统领。练气是每日山贼们必修的功课,李煜自己占据着最好的位置,凭感觉他选择坐在崖边,这里的天地之气最为浓郁。
只见一大群席地而坐的人,面朝大海闭目吐息。人群被分成三个方阵,每个方阵都是排成几排,山贼们一个个都安详地坐在石面,表情轻松。练气讲究与天地沟通,随缘而悟,除了刻苦的吐纳修炼积累以外,顿悟天机也能够提升练气修炼的等级。
这群山贼最东边一个方阵的实力基本处于黄色练气以上,其中每一个人都和李煜实力相当或者更强。这个方正有二十一人,是青云寨的核心力量,领头的便是三当家卓三,他淡蓝色的练气格外醒目,是全山寨仅次于白大的第二人。中间的一个方阵,不分练气修为高低,全是年龄小于二十岁的少年,他们属于山寨的后备力量。这三十五人除其中的四个小当家外,均受柳五节制。西边下风向,是一百五十五个实力较弱的普通山贼及一些老弱病残,本是老李二的部下,现在由颜六代管。
“我这老二只是一个傀儡当家,”李煜转过头玩味地盯着那个肥嘟嘟的男子,快四十岁的年纪却一身青年人的打扮,颇有一种装嫩的感觉。浑圆的脸蛋,两颗葡萄似的珠子,感受到李煜射来的目光,睁开眼,两人对视。
霍然一惊,卓三感觉李二变了,自上次从云冰洞里出来后,就变了。变得深沉,变得理智,更可怕的是现在的李二,让他看不透。如果说曾经他是风,李二就是火苗,火苗一燃,只要风吹吹,火苗就会顺着风的意,自生自灭;而现在李煜成了大地,无论自己怎么挑唆,如何动作,他都仿若不知,判若局外之人。
在这一大群山贼前方,李煜的身边站着三名鹤发老者,三人都是穿着幽雅的紫色长袍以及楚冠楚带,远近打量三人,一点都不像山贼。李煜知道,他们确实不是山贼,他们是老山贼,这三人是上一辈老白大手下的悍将,老白大走了之后,他们在雾关城中买下产业,成为良民。今天前来,便是上交一年的供奉,以及向山寨求助。
练气完成后,卓三站起身,开口对李煜说道:“二当家,三老想要除掉县令,这可是大事啊!弄不好,我们青云寨两百号人就搭进去了。”
李煜尚未说话,对面一人怒喝。“哼!卓三,你是想糊弄我们三个老头吧!当年我等追随老当家时,别说一个县令,就是太守,也杀过,青云寨不还是青云寨!到你等手中,就这般没用么?”为首的老头背负着双手,昂着头颅冷然说道,那犀利的目光更是将卓三锁定,身后两人更是将深绿色的练气集中在眼中,泛出绿光。虽只有三人,但那种经过岁月累积而成的凌杀却将在场所有的山贼全部震慑住。
两百余人一个个闭着嘴,乌溜溜的瞳子更是盯着这位老人,丝毫不敢出声。李煜一言不发,手中实权被卓三一帮人架空,几日以来,他了解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很不好,老李二离奇的死去就是最好的例子。李二这对淳朴的父子,被人阴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李煜没有替他们复仇的打算,弱肉强食,本该如此。只是,你们玩你们的,别惹到我!
柳五哆嗦着站出来圆场:“云,风,雨,三老说得没错!青云寨还是青云寨,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青云寨九大当家中,至老白大当家谢世之后,第二代当家人只剩四个,现任白大当家又为突破在闭死关,其余五位当家全是第三代后生。”说道这里,柳五转头看向李煜,等待他接话,只要李煜一开口,那么这混事就给他戴上了。
想激将我?后生便是后生,叫你们一声叔又如何?李煜来到卓三身边,“三叔,李二年少,阅历尚浅,一切任凭三叔决定!”
卓三一喜,这句话,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也不推辞,举手示意大家靠拢,清着嗓子说道:“三老为我们青云寨出生入死几十个春秋,是兄弟们父辈爷辈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老兄弟!我们这些出来混的好汉,讲的就是义气。兄弟有难,必定赴汤蹈火,绝不言辞!这个忙绝对要帮,而且要尽全力,不惜任何代价,即便是搭上整个寨子也在所不辞!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令人热血沸腾的说辞之后,尽管他的态度和先前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三老听到此话,僵僵地跪下,老泪盈眶。
“三当家威武!杀县令,杀县令!”一群山贼响亮地吼道。
“好!三日之后,由我和颜六带队,干掉那狗娘养的县令!”卓三满意而庄重地点了点头,将炽热的目光扫向这一群簇拥自己的山贼。绝对权力的感觉,让他极为享受。过去的事情,虽然也大都是他说了算,但是有李二这颗眼中钉扎着,他就没舒服过。今天这颗钉子让他觉得挺可爱,如果早这么可爱,他也用不着白天黑夜梦里梦外废寝忘食都要想拔掉他。
李煜跟着其他人一起山呼威武时,嘴角一抹冷笑。卓三之前不答应三老,是因为那时候,如果答应,那么这份人情就是山寨的,确切的说,是名义上最大当家人李二的。柳五跳出来激将自己,唯一目的就是让年少轻狂的自己,带人去刺杀县令,好借刀杀人。呵呵,他们却没想到自己能够做出让步,当众把权力让出,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用帝王权术来对付小小山贼,李煜自嘲一笑,我也会有今日。
华丽谢幕,
陨落的流星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翻腾,
再狠的浪花也敌不过那天涯殊途。
当余辉洒满金色的海面,渔网被捞上了小渔船。李煜站在船头,布衣临风,冷峻的容颜,一抹孑然的孤独,仰望那片划过流星的天空,残存的烟霞被寂夜的朦胧一点一点吞噬,“是时候回去了。”这三日里,卓三邀请李煜一起商讨如何对付县令,被李煜拒绝了。放弃所有的权力,李煜带着四个护卫山贼一起出海打渔,这个时候,只有让他们感觉不到威胁,自己才会安全,只有活着,才能够拥有权力。
渔网中的收获不多,李煜将这最后一网捕捉到的一条倒霉小鱼扔进鱼篓,空荡荡的鱼篓算是勉强热闹起来。三条或许从不认识的小鱼,在一个幽黑的环境中,一起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无奈。也许这并不算是无奈,至少它们还能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示对囚禁者的抗议。真正的无奈,也许只有人才会拥有,太多的顾忌,太多的责任,当有些人在遭受不平时,或是为了爱,或是为了义,或是为了自己,他们会选择默默地承受,这便是无奈。前世的李煜活的憋屈,这一世看谁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