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只听得茹悦帝姬大哭。棠昭媛转身便向声音的来源方疾步而去,却不料裙摆挂到月季花枝上,“嘶”的一声,裙摆便被扯去了一块,棠昭媛却顾不得,一蹙眉,又使劲一扯,将挂在花枝上的料子扯断,便着急的向茹悦帝姬而去。
苏瑶随后跟上,只见茹悦帝姬举着食指,如藕般的手指头上,鲜红的一点,周围围着一圈宫人,棠昭媛急切道“出了何事?”身边宫人立刻回道“帝姬怕是被蜜蜂蛰了”,棠昭媛听得是被蜜蜂蛰了,突然间晃了晃身子,险些站不住,伸手抱过茹悦帝姬,大怒道“还不叫太医!”
苏瑶微微诧异,被蜜蜂蛰了这样的小事,棠昭媛似乎过于小题大作了,但其近身细看茹悦帝姬的手指,微蹙了眉,转身见脚边的金菊,伸手揪下几片菊叶,另拿出一蜜丸,迅速塞进帝姬口中,一只手扶住茹悦帝姬的手指,棠昭媛见自家女儿被人生生的塞了丸药,猛抬头道“你要做什么?”
苏瑶顾不得解释,蹙眉注视着棠昭媛道“昭媛姐姐可信我?”
棠昭媛眼中犹豫很久,她很害怕,幼时的一幕幕似流水一般在其脑海中流过,她慌乱中见苏瑶目光坚定,眼神清澈如许,便似做了重大决定般,深深地点了点头。
苏瑶命周围宫人散开,对棠昭媛道“昭媛姐姐抱好帝姬,可能一会儿帝姬吃痛,会乱动!”
棠昭媛听后紧紧地抱住茹悦帝姬后冲苏瑶点了点头,苏瑶将菊叶放入口中咀嚼,芸舒在旁见到,急道“小姐……”
苏瑶目光示意她,芸舒不再言语,只使劲绞着帕子,看着苏瑶,芷兰不言不语,紧紧的握住了芸舒的手。
苏瑶细细看了茹悦帝姬指头里的刺,轻抚将血迹抹去,略一使力,帝姬吃痛,哭的更甚,棠昭媛急的眉头紧蹙,眼圈瞬间便红了,苏瑶迅速将刺从中挤出,将口中的菊叶沫涂抹到她的手指上,又用帕子细细包好。茹悦帝姬此时已不再哭闹,泪滴还挂脸上,小嘴委屈的撅着,见苏瑶的帕子上有只彩蝶,声音略哑道“母妃,蝴蝶落我手上啦”。棠昭媛正心疼不已,听她这般说来,似是无事了,大大的松了口气,搂着茹悦帝姬欣慰而笑。
及至顾太医赶来,茹悦帝姬早就玩闹开来,苏瑶上前解释了,曾在府中被蜜蜂蛰过,被大夫用这样的乡野土方治好了的,方才一时情急,便对茹悦帝姬用了。顾太医小心的查看了茹悦帝姬手指的包扎,只道“已然无碍,用药膏敷了便好。”
棠昭媛惦记苏瑶塞给茹悦的那丸药,有心要顾太医看上一看,可细思量当时情景,苏瑶若是要害茹悦,实在不必当着她的面给茹悦喂了药。眼见茹悦玩的欢喜,便只说重新包扎,可是茹悦爱死了苏瑶的彩蝶帕子,硬是不拆,顾太医无奈,只得道帝姬的伤过两日便好,才悻悻的离开了。
棠昭媛抱过茹悦帝姬,温柔道“悦儿下次不可再这般妄为,要吓死母后吗?”茹悦帝姬一边摸着彩蝶,抬眼道“儿臣见那花里飞进一只虫子,儿臣便凑过去问它‘你在玩什么呢?’可是它不理儿臣,儿臣想和它一起玩,就去碰它,它却咬了儿臣,下次不和它玩了,哼”,说完还气哼哼的。苏瑶和棠昭媛却止不住笑意。
棠昭媛吩咐乳母将茹悦帝姬抱进暖阁休息,茹悦帝姬经这一番折腾已是昏昏欲睡,并未纠缠便睡去了。
苏瑶陪棠昭媛用过午膳,便随她在暖阁内一起调弄胭脂。棠昭媛是个极细致之人,将花瓣细细捣碎,将花汁提纯,每一步都不假手于人,苏瑶只净了手,捣花瓣,不多一言。她今日情急之下动用了身边的解毒丸,被棠昭媛看在眼里,还不知该如何作解。
棠昭媛终是打破了沉默,微笑看着苏瑶道“苏妹妹莫怪我先前防备,茹悦虽是帝姬,我却因她的关系,荣宠不衰,后·宫众人早已视茹悦为眼中钉,我要时刻防着有人加害于她!”
苏瑶并不抬头,言到“昭媛姐姐言重了,深宫之内多蛇蝎,姐姐多般小心,也是应该的”,棠昭媛继续说道“难得你这般通透明事理,今日之事,我甚是感激,若不是你,茹悦怕是不能这般轻松了!”
苏瑶心内略一思量,自己怀有医术之事怕是瞒不过心思缜密的棠昭媛,还不如与她做个交易的好,于是开口道“妹妹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棠昭媛抬手道“但说无妨。”
苏瑶缓步走到棠昭媛面前,侧身轻言道“今日帝姬所遇乃是胡蜂,其毒性非一般蜜蜂可比,在宫中并不常见的。妹妹今日恰巧随身带着百毒丸,消解了毒性,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棠昭媛惊得紧紧握住玉杵,瘫坐在攒八宝楠木椅上,神色凝重,苏瑶急唤道“昭媛姐姐……”。
棠昭媛丢开玉杵,紧握苏瑶的双手,苏瑶被棠昭媛握的生疼,见其神色有异,忙问道“昭媛姐姐,这是怎么了?”
愣了片刻,棠昭媛方似缓了过来,言到“苏妹妹可知,为何茹悦被蜂蛰,我急成那般?”
苏瑶摇摇头,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棠昭媛继续说道“他人被蜂蛰,过几日便可痊愈,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不同,儿时被蜂蜇,险些要了性命,据大夫所讲,我的体质异于常人,与很多事物相克,茹悦乃我亲生,想必体质与我无异,因而我才那般急切!万一茹悦有个好歹,我......”
苏瑶松了口气道“昭媛姐姐莫要担心,茹悦帝姬并无此症兆,想必并不与蜂毒相克”。棠昭媛听后,急切道“苏妹妹此话当真”。
苏瑶点了点头,却眉头一蹙,道“昭媛姐姐碰不得蜂,那胡蜂却是对浓香敏感非常,昭媛姐姐身上的味道非一般胭脂水粉……”
棠昭媛言道“你的意思是说,那胡蜂是为了我而设……”
苏瑶尚未答言,便见棠昭媛紧握拳道“她竟想出这样的方法,对付我,还真难为她花费这般心思!”
苏瑶叹气,并未问起那个“她”指谁,只是执起棠昭媛的手,将寸许长生被折断的指甲取出,不再多言一语。
后·宫之内,就是如此,一不小心,怕是怎么死的都不自知,看似身在高位,荣华至极,又有多少担惊受怕相随。
苏瑶稳了稳心神,镇定道“嫔妾曾听得凌婉仪提过,昭媛姐姐那日帮妹妹圆谎是为了还个人情儿,妹妹今日厚颜,也请昭媛姐姐赏个人情。”
棠昭媛本还沉浸在对“她”的恨意中,见苏瑶这般说,忙道“苏妹妹今日所言,乃是救了我与茹悦帝姬的性命,莫说一个人情,便是还你一命也是应该的。”棠昭媛说的情真意切,宫里的人谁不是恨不得她们娘儿俩死了的,今日的事情碰到她人,都是没了命的,偏苏瑶半分犹豫也没有的就给茹悦用了药。这宫里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人情味了。
“嫔妾是略懂医术的,想来昭媛姐姐也猜出一二了,嫔妾想求姐姐隐下此事。”苏瑶只能赌,赌棠昭媛的人情味,凌婉仪能信得过,能讲人情的人,必是不会差的。
棠昭媛原是一直想着其他的事儿,心就没往这厢想过,但此刻未想不代表她日后不会想起来,现在听苏瑶这样说出来,笑了笑道“苏妹妹会医术吗?这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咱们大理国哪有女子学医的?”
“可不就是呢。嫔妾哪里懂得那么多呢,不过是幼时被蜂蜇了,记住的土方子而已。”苏瑶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