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走出单间的时候询问管理员他是否可以看一眼其他的“病人”。管理员沉默了一会儿才指了指山·莲的母亲，却没有移动脚步。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很快地雨夜明白了管理员的意思。他朝对方点点头，准备离开。
“把女儿还给我！”
一声粗糙而尖锐的痛呼伴着一双枯瘦的手臂猛然间从背后袭向雨夜。
雨夜的身躯被扑倒在墙上，发出大响。
妇人疯狂的力量奔涌流泻，宛如火山喷发。
和·言愣了一秒之后迅速出手，从颈动脉处落掌击晕了妇人。管理员奔过去扶起墙脚边的雨夜。
雨夜摸了摸被掐红了的脖子，心有余悸。
妇人蜷曲着躺在地上，就像一具干尸。雨夜的眼前再次默默展开来林·辉夜死前的情景。
疯狂，焦躁，带着血腥的绝望和报复的怨气，就连空气也因为她的疯狂而扭曲起来。
“走吧。”和·言见雨夜的脸色不好，扯了扯他的袖子硬是把人拉出了疗养院。
半透明安全罩外的世界又在飞沙走石了。
穹窿的顶上不时传下来小石子击打龙骨架子的声音。
两人身后的大门已经掩起。淡蓝色的巢穴闭合起来，就像母体的世界。里面想必是安稳且温软的。
雨夜瞅了瞅大白天就亮起的路灯，心头一阵空旷的感觉填塞满了整个胸腔。
和·言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有什么要做的，只管找我。我，是不会问你为什么的。”
雨夜惊了一下，抬眼却看到友人明媚的笑。
这似乎足以补充这星球缺乏的光照和热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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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和·言就没这么好命可以天天粘再雨夜身边了。司令令出如山地把他拉去准备采冰。
没了那只烦人的八哥，雨夜觉得自己写字的速度都比前几天快了点。
山·莲本分地做着她该做的事。虽然前一天得知上司去看望了她母亲，但山·莲却闭口不谈感谢或是嘲讽。她知道雨夜的目的，她也知道她自己的分量。
雨夜先前对此事的一些担心也渐渐地随着山·莲态度而一扫而空。
办完公务之后，雨夜从保险柜里拿出司令给他的那串钥匙走向楼梯。随着甬道而下，地下第一层紧锁的大门便在眼前了。
这是雨夜这些天来必做的功课——去地下研究室。
钥匙对应这锁。锁对应着门。
一层层地递进，地下试验室的终端大门终于被雨夜打开。
守卫的士兵已经认得雨夜，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最底层的淡蓝色液体中，天恒皇女的尸体漂浮在其中。今天左半边的头发似乎短了一截。看来是被取去化验了。
雨夜看到这一变化的时候，心里暗自诅咒那个想出这种分尸试验点子的刻毒鬼。该给青·青的那个交代恐怕是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的吧？雨夜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各个试验小组的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活儿。并没有人对雨夜的进入多加一眼的注意。所以雨夜决定跑到底下近距离观察一下天恒皇女。
螺旋形的甬道通到最底层。雨夜站在楼梯口，默默地望着实验室最后一层的实验设备发呆了。事实上最后一层的面积之广大已经超过了雨夜当初的预计。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原以为这个实验室的构造就像是一个圆筒冰激凌一样的。谁知道站在最底下时才发现冰激凌还是那个冰激凌，只不过这支冰激凌是立在一个大的托盘上的。
存放天恒皇女尸体的池子在底部的最中央。而池子周围半径20米以外的区域全部给隔断了。透明的建筑材料之后是无数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实验操作台。一些操作台还被做成了无菌实验室，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雨夜暗暗吃惊。照这个规模计算，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应该在五百人以上的。
正好一个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走到池子边，弯腰去取样。
雨夜突然感到有点恶心，就把头别了过去。等到那人离开后，雨夜在走近池子。
皇女的面目宛然。棕色厚密的卷发似乎和浩英宣完全承接了来自不同孕育者的遗传记忆。不过，但看那眉眼还是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相似之处。
皇女的一个眼眶已经凹陷了下去，周围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应该是在战斗中受的伤。左臂上有一道伤痕，看去皮肉翻卷很是狰狞。
皇女的手虚握成持刀状。这让雨夜猛然想起被皇女称为师傅的人恰巧是在同一场战争中故去的白龙上将。严格地说起来，皇女要比上将大很多。可是在上将教授了她白龙家祖传刀法之后，皇女便改口叫上将师傅。这事曾一度被传为佳话。
雨夜摇摇头，嗤笑。
师徒两个一起死在同一个战场上，这怕不是什么佳话了吧？
池子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台子，上面用布帛盛放着一对断刀。血雪刃映水，寒光四射。
雨夜走去仔细端详起那对刀来。刀身上篆刻着古语的铭文。没有护手。刀柄上也没有镶嵌宝石，只是用布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现在布带上面浸满了血，且已干涸发硬。
这应当就是上将仿照白龙家祖传的雪刺专门为皇女锻造的另一对“血刺”吧。
雨夜一边看着一边转悠到了被隔断的实验室前。
内部的广大空间里，工作人员就像蚁巢里的工蚁一样忙碌着。有一些荷枪实弹的守卫则像兵蚁一般看守着他们。
看到这样的情景，雨夜忍不住把头调向天恒皇女的所在。
绝对不能把现在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青·青。雨夜暗自握拳。
“喂，我不是犯人啊！”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意外地打断了雨夜的思路。
他抬头看上去。只见上面一层的试验小组里，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和一个守卫人员吵架。一时间乒乒乓乓地传来器皿落地的脆响和其他的惊呼。
雨夜仔细听了一下，起因很是简单。那个工作人员似乎是刚刚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得晚了点。一直盯着他的守卫人员就上前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于是两个人吵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雨夜见到了第一起事件了。
实验室里对工作人员的作息规定简直可以说是苛刻。无怪乎有人会心生不满。况且试验的时候总会遇到瓶颈。在心情很差的时候被别人吹毛求疵，是个人大概就会忍不住发脾气吧。雨夜在以前写学期论文的时候就经历过，所以深有感触。
不过，这次守卫士兵的态度相当蛮狠。他一言不发地招呼来同伴，直接将那个倒霉蛋扭送走了。
看着三个人的身影在推推搡搡之间消失于视线中，雨夜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发紧。他猜想到的各种有关于这个工作人员的结局中甚至还包括了像林·辉夜这样的待遇。
剩下的工作人员全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但雨夜看到他们的眼神里传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讯号。他把视线收回到现在身处的这一层。似乎是由于隔音效果比较好，这里的人员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实验室里的守卫人员也是情绪平稳。
雨夜的嘴角慢慢泛起一丝笑意。
他朝不远处天恒皇女的尸体看了一眼，默默地心中祷告了一番：皇女姐姐，如果在诸神那里见到我家辉夜姐姐记得要好好照顾她，否则你可还不了我保你全尸的恩情。
因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来自皇族的威严和传承自诸神的高贵业已荡然不复存在。皇女****的尸体漂浮在池子里，软弱而苍白。
“若渴望得到解脱，便保佑我早日了结一切吧。”
